烛芯发出噼啪声,烛火闪动了几下,越来越微弱,最后熄灭了。黑暗降临在坍塌的废墟中,似乎要永久地持续下去。
四周寂静无声,像一座坟墓。
然后“嚓”的一声,火光又亮了起来。苏泽重新点了一根蜡烛,将它拿到高处。
他不能放弃,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也许蓝尚武他们已经逃出去了,也许他们也正在奋力营救他们,也许他们在外面什么地方找到了疫苗,只要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期限,他就不能放弃。
黑衣的狙击手用衣袖裹着蜡烛,高举过头,探索着废墟中的任何一线生机。
“哐啷”,塌陷的天花板在他脚下猝然滑落,火光被激起的一阵风吹得摇动不止,他试了试脚下结实的瓦砾,继续往上方探索,然后蓦地停住了——烛光一直在摇动,可方才天花板垮落时扇起的风明明早就平息了。
他立刻将蜡烛举高,烛光的摇动更明显了,上方果真有一丝冷风漏进来。苏泽激动不已,沿着堆积的瓦砾爬上高处,用冷钢刀在墙体上奋力地挖凿,然后抬脚蹬踹,这样来回几下,碎裂的墙体终于裹着石块哗啦落了下去,露出一道豁口,他趴下朝洞外张望,外面显然还有很大的空间。
天无绝人之路。
苏泽返回房间,脱下衬衫,将蓝傲文背在背上,再用衣服绑牢,将蓝傲文的手臂搭过肩时,发现蓝傲文手腕上已经出现好几块青斑。
背着蓝傲文从豁口爬出,外面的长廊一片漆黑和狼藉,他和蓝傲文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座地下废墟,那个时候,蓝傲文必然也是这样背着他,在黑暗中艰难地爬行。
长廊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折断蹂|躏,被拧成了一条逼仄的管道,而他们就像两只壁虎,两只爬虫,在上帝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寻找着那一线出口。
汗湿透了他的脸颊,湿透了眼睛,胸口滞闷难耐,不知是因为肋骨刺到了内脏,还是因为肺里塞满了灰尘。可是这些痛苦,比起蓝傲文所经历过的,都不算什么。到底有多少次,蓝傲文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多少次和死神赛跑,竟还让他赢了一次又一次,当他在鬼门关前徘徊时,是蓝傲文一个人背着他,一个人去猎熊,一个人驾着机车冲过火海,一个人在丧尸潮中寻找肖陌,一个人爬下令灯族人都望而生畏的天坑……
“蓝傲文,你的爱真的很了不起,难怪你总是这么骄傲,总觉得我做得不好……”苏泽低头喘息,目光落在蓝傲文的手腕上,骇人的青斑已经扩散到了手背,他眷念地握住那只手,“但这次我绝不再输给你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墟中爬行,就像地下河中终日不见天日的生命,没有眼睛,只能伸长触须在黑暗中触摸。但是他的坚持和耐心得到了回馈,他们终于回到了那座连接钢梯的平台,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已经完全垮塌的钢梯。
苏泽背着蓝傲文,绝望地仰望着头顶无边的黑暗。
他抓住蓝傲文垂在他身前的手,十指交握,然后靠着一处垮塌的钢梯坐下,轻轻解开捆绑的衣服,放下身后人,让蓝傲文睡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后平静地闭上眼。
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了,苏泽低头凝视睡在自己腿上的蓝傲文,希望蓝傲文能突然醒过来,哪怕是同他说最后一句话,但是奇迹没有发生,蓝傲文只是这样睡着。
可是他虽绝望,却并不痛苦,大概因为最后两个人能死在一起,这似乎已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什么声响,心灰意冷的狙击手一个激灵回过头,伴着那声响,竟有一道手电光束朝这边射来。
“带上首领跟我来。”
女孩的声音波澜不惊地传来,仿佛已在黑暗中等待他们许久。那声音苏泽并不陌生,而且早已猜到,但她出现在这里,还是令他不可置信:“宁菲?!”
宁菲的脸隐没在光线后,她没有走近,只是弯腰将一只背包放在脚边,然后耐心等着苏泽走过来。
距离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宁菲便掉头往前走了,苏泽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很蹒跚,小腿似乎整个折断了,在地上狼狈地拖行着,这个女子很要强,不知这是不是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因。
苏泽背着蓝傲文跟上宁菲的背影,忽然低下头,发现了挡在脚跟前那只背包。前方的宁菲在这时回头道:“包里是疫苗,快给首领用。”
苏泽难以置信,立刻蹲下拉开背包,果然看见那管疫苗,他抓着疫苗如获至宝,如同将蓝傲文的生命握在手里。
疫苗的效力起得很快,高烧的状况不到十分钟就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