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牵来了楼少帅的战马,楼逍二话没说,抱着李谨言就上了马。等到楼少帅的马队离去,人群中才传出了声音。
“那个就是李家三少爷吧?”
“应该是。”
“还不到十八吧?看起来可有点小。”
“小怎么了?楼家的皂厂,还有那个家化厂,可都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李二老爷当年多能耐,他的儿子肯定也错不了!”
“不过,这李三少爷长得可真好。”
“是啊……”
众人一边谈论着,一边陆续离开了法场,只留下那九十多具仍在流血的尸体和沾满了尘土的人头。
马队的速度并不快,李谨言坐在马背上,被楼少帅搂着腰护在怀里,渐渐适应了,偶尔还能转头看看街边的店铺,不想中途遇上了美国洋行的约翰,他正站在街边和一个外国神甫说着话。
李谨言拍拍楼逍的胳膊,“少帅,停一下。”
“怎么?”
“我看到个熟人,那个人。”李谨言指了指街边的约翰,“美国洋行的经理约翰,我手里的大部分机器都是和他买的,姜部长托我弄的子弹也得和他买。”
约翰抬头看到了马上的李谨言和楼逍,顿时如遇救星,“李,哦,上帝!见到你可真是太高兴了!”
李谨言还是第一次看到约翰露出这副表情,转过头一看,顿时乐了,刚刚和他说话的神甫,不正是之前一心向少帅传道的拉斯普京吗?多亏他自己才想起了沙皇冬宫里的那位圣人。
拉斯普京神甫显然也看到了楼少帅和李谨言,顿时眼前一亮,楼少帅见是他,眉头就是一皱,抱紧了李谨言,调转马头,军靴上的马刺向内一磕,战马立刻腾开四蹄,片刻间便跑出了几百米。
“李,等等我!”见楼逍的马队越走越远,约翰忙甩掉拉斯普京神甫,钻进停在路边的轿车,一路按着喇叭追了上去。见李谨言从楼逍的肩膀上向后看,也把头探出车窗外,高声道:“上帝!那个东正教的神甫太难缠了!”
李谨言忍不住想乐,先是楼少帅,紧接着是约翰,看来不管是哪个拉斯普京,都不是一般人物啊。不过李三少显然忘记除了幸灾乐祸,还有个词叫乐极生悲。刚笑了两声,他就咬了舌头。
嘶一声,李谨言疼得直皱眉,再不敢随便笑了。
回到大帅府后,楼少帅率先下马,随即把李谨言抱了下来,抬起他的下巴:“张嘴。”
“啊?”李谨言有些不解,却下意识的照做。
看到李谨言嘴里的伤口,楼少帅没说话,低下头含住了李谨言的嘴唇,舔了一下李谨言的舌尖。
轰的一声,李谨言的脑袋炸开了,这是门口啊!门口!他已经不敢去想身后的兵哥会是什么表情了,至于约翰……那个美国佬已经吹起了口哨!
就在李谨言头顶几乎要冒烟的时候,楼少帅放开了他,重新戴好军帽,“你招待客人,我去书房。”
话落,转身就上了二楼,只留下李谨言站在原地,面对着那个仍在挤眉弄眼的美国佬欲哭无泪。他开始怀疑,楼少帅是不是故意的?因为自己瞒着他去了法场?
兵哥们早就散了,约翰却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欠揍:“李,我原本以为东方人都十分含蓄,看来是我错了。”
“约翰,你如果不闭上嘴,我保证你会后悔。”
李三少的威胁很有效,约翰闭嘴了。
李谨言把他请到了客厅,吩咐丫头去和楼夫人说一声,他这里有客人,稍后再去见她,丫头应声下去了,随后送上了一壶红茶。
“约翰,你一路跟着我,不会只是为了摆脱那个神甫吧?”
“当然不。”约翰笑着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之前订购的两台拖拉机已经到货了,厂主霍尔特对于能接到华夏的订单感到十分意外,当他听到后续还可能追加订单时,向我保证,他的拖拉机制造厂出产的履带式拖拉机,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
“好不好,总要用过才知道。”李谨言耸了耸肩膀,端起茶杯,“毕竟一台拖拉机的价格可不便宜。之前我见过礼和洋行的马克经理,他想我推荐了德国和匈牙利制造的拖拉机。比起美国拖拉机,要便宜不少。”
“李,我向你保证,美国的才是最好的!而且价钱方面也可以商量。前提是订购的数量能让我们彼此都满意。”
“是吗?”李谨言笑了,“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不过为了保证我们的友谊和生意能持续下去,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在生意中加点添头的吧?”
“添头?”
“对,我的农场规模会继续扩大,更多的土地需要更多的人力,当然,也需要更多的机械。”李谨言顿了顿,见约翰的双眼开始发亮,才接着说道:“若要将订单全部交给你,我必须能够说服一些人,例如我的……丈夫和他的父亲。你明白吗?毕竟,他们是这里实际的统治者。我的生意还要依靠他们才能继续发展下去。”
“我明白。”约翰点点头,他已经在华夏生活了五年,不会不明白李谨言话中的潜台词,“那么,李,你希望的添头是什么呢?”
李谨言敲了敲桌子,“子弹。”
“子弹?”
“7.62口径,据我所知,美国陆军装配的步枪就是使用这种子弹。”李谨言见约翰脸色有些变化,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子弹不是步枪,也不是火炮,更不是战舰!何况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当初订立条约时态度最坚决的法国,如今不是也在向华夏输入军火吗?”
“我需要考虑。”
“好的,我的朋友。”李谨言说道:“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做出决定,做生意还是要讲求效率的。”
“我明白。”约翰点点头,“我很快便会给你答案。”
书房里,楼大帅将几封战报一同交给了楼少帅。
“看看吧,宋舟的确不简单,韩庵山派出去的两个师虽然打下了宿州,后路却被截断了,要么继续南下,要么就北上去打萧县,哪条道都不好走。”
继续南下,后勤补给是个问题,北上回山东,不说萧县是不是能打下来,距离不远就是徐州,那里还有宋舟的一个师!袁宝珊的豫军打下了亳州正忙着消化,是不是会增援都是两说。虽然同处一个阵营,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从来就不少。河南又同山东接壤,无论袁宝珊还是韩庵山,都没少打对方的主意。
楼少帅一封一封的读着电报,始终没说话,直到楼大帅问他,才开口道:“宋舟的军队打下了台儿庄,又出兵郯城,所图绝不小。”
“怎么说?”
“这里,”楼少帅的手在地图上,沿着台儿庄,枣庄,兖州画了一条线,又顺着郯城到临沂,“台儿庄到枣庄新建成一条铁路,只要宋舟的军队能够把沿途打通,便可以大量运兵北上。宋舟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切断鲁军的后路这么简单。”
看着地图,楼大帅冷哼一声,看来,宋舟这一回还真是所图非小啊……
第五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