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间,又有十几个人凶狠上前,然很快,便被裴宵衣击退。与其他药人不同的是,裴宵衣并不主动寻找攻击目标,他就像一座久远的雕像,伫立在那儿,无思,无想,无欲,无惧,可你不能靠近。他似乎有着自己的安全距离,一切突破这个距离的生命体,都要死。
不是没有试过人海战术,可依然是不行。当舍身冲锋的人们相继倒下,混在中间的人,或者躲在后面的人,便再没了送死的勇气。
其他门派都去追捕靳家母女了,如今这习武场边的主力,即是沧浪帮和暗花楼。裘天海是生意人,戈松香是搞杀手营生的,两个人都喜欢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围剿药人本是比追捕靳家母女更省时省力的事,前面的一切也都在两位掌门的掌控之中,直到剩下棘手的裴宵衣。
裴宵衣的武功之高让人吃惊,手执九节鞭,竟无人能够近身。
门徒弟子死了一茬又一茬,裘天海认怂,指望戈松香出手,戈松香让义子们看着办,可掷出去的暗器竟都被裴宵衣打掉。戈松香这才终于,起了杀心。这世上很少有人是戈松香想杀却杀不掉的,义子们只学了他的皮毛,便已让江湖闻风丧胆。所以能让他动手,裴宵衣在九泉之下,也该觉得荣幸。然而当他悄无声息将淬了毒的暗镖夹在指间时,自己最器重的义子忽然跪地,恳求放那人一条生路。
戈十七是戈松香锻造得最得意的一把刀,杀人无声,见血封侯。他养了这把刀二十年,却是第一次从其口中听见“求”字。裴宵衣的死活戈松香不在乎,但这一求,让他心情愉悦。任何交换都是等价的,他现在不提,只是尚未想好,但在他点头同意的瞬间,二人已经心照不宣。
毒镖换成了药镖,可惜,裴宵衣竟然没倒。
靳夫人控制了他的心神,没想到,体质也发生了改变。戈松香始料未及,难得起了懊恼。可即便裴宵衣没被蒙汗药放倒,只要自己不杀他,交易仍有效。
如此这般,惨烈的厮杀在只剩下裴宵衣一人时,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没多久,三个不速之客便到了。
“放开我,”春谨然已经冷静下来,起码表面上是这样,他的声音里有着某种极力压抑的情绪,使他看起来沉着得可怕,“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体力耗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戈十七低声道:“义父已经答应了不杀他。”
春谨然抬头,看他:“戈松香答应了,那裘天海呢。裘天海答应了,那杭家呢,玄妙派寒山派呢,连不会武功的婢女都要斩草除根,他们能放过大裴?”
“裴宵衣现在是被人控制,一旦他恢复清醒,负荆请罪,那些自诩正派的人是不会为难他的!”
戈十七分析得不无道理。
但——
“如果我不现在带他走,他根本就没有恢复清醒的机会!”
一个昏迷中的背负着无数正派弟子性命的很可能醒来继续作恶的药人,杀还是留?对于大局为重的掌门们来说,根本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戈十七松开了手。
他不想看着春谨然送死,可后者眼里的光,让他不自觉动摇。
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春谨然穿过人群,走向裴宵衣。
一步。
两步。
第三步的时候,男人动了,身体猛地转过来,眼里却无半点神采。
春谨然不再向前,这个位置足够看清裴宵衣了,看清他身上的血,脸上的伤,甚至是每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