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慌忙跪下认错,吓得直哆嗦。
皇帝往这里看来,林贵妃嗔道:“陛下,下人鲁莽,把臣妾的衣裳都弄脏了。”
皇帝淡淡道:“脏都脏了,打也无用,去换了就是。”
林贵妃怔了怔,没想到会讨了这么大没趣,顿觉委屈,泪水涟涟地告了退,临走之前还暗暗瞪了皇后一眼。
酒过三巡,皇帝心怀大畅,给今日秋猎的将官都发了打赏,又从收到的寿礼中挑出几件赏给皇后和妃子。其中有匹云绣织锦,是越齐最负盛名的绫罗,据说这种织锦做出来的衣裳光华四溢,如流云泄地,在场的几位妃子都很是心动。
刚换了身衣裙的林贵妃切切望着皇帝,心想怎么着也该给自己点补偿吧,谁知皇帝看也没看她,就把这匹织锦赏给了皇后。这下林贵妃彻底心凉了,银牙暗咬,手里绞着衣摆,细长的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皇帝看夏渊那边吃得差不多了,便把三个皇子叫到近前,逐一给了他们封赏:夏渊得了一张沉木制的万里弓,夏泽得了一柄寒玄铁剑,夏浩则得了一件貂皮大氅。
这么看起来,皇帝对三个孩子还是比较公平的,林贵妃和淑妃略感心安。只是紧接着皇帝的一番话,让在座的众人俱是惊诧。
“转眼间朕就到了不惑之年,近来身体也不似以往那般健朗了,看到几个皇儿都长成了有勇有谋之人,朕心甚慰。太子年过十五,是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听闻聂司徒的女儿秀外慧中,颇有大家闺秀之风,今日就由朕做主,把二人的婚事定下吧。”
夏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恭贺声:“恭喜太子殿下,恭喜聂司徒!”
他愣了半晌,等到他想起来说话的时候,皇帝已经因不胜酒力,被扶下了坐席。接下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荆鸿……
盛宴散尽,灯火阑珊,他看见荆鸿远远地回望着他,眼中是极浅淡的笑。
这一笑,仿佛他们之间突然相隔了千山万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红妆美姬,青衫君子。吹灯映雪,何处良人。
第19章 贵妃变
皇帝钦点的太子妃,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荣宠,在夏渊看来,却是个莫名其妙的包袱——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陌生女人要入住朝阳宫、每天陪他睡觉的情景。
他问荆鸿:“为什么父皇要塞给我一个什么太子妃?”
荆鸿回答:“因为殿下身边总要有人相伴。”
“我有你就够了啊。”
“……这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不也是来陪我的吗?你还是我自己挑选的呢,那个姓聂的女人我见都没见过,凭什么就要娶她!”
“因为她是皇上为殿下选的女人。皇上此举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处境复杂,婚姻大事往往牵扯利益纷争,不好自己做主。由陛下给你赐婚,一来可以稳固你的地位,二来也能堵住悠悠众口,避免猜忌。”
夏渊颓然:“成个亲怎么也有这么多弯弯绕啊。”
荆鸿笑了笑:“殿下不要纠结了,皇上看好的女子,应当不会太差,兴许是个贤良淑德的大美人,娶回来不是好事么。”
……很快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太子将在年关之后迎娶聂司徒的女儿聂咏姬。
夏渊每每提到此事都不甚高兴,不过皇后倒是欢喜得很,时常派人往朝阳宫送些大婚用的东西,夏渊都是看也不看就丢进库房。
秋去冬来,近来天气严寒,夏渊跟着跟孟启烈在小校场练武,每次练完回来,身上出了汗,在路上被冷风一吹,冻得发抖。这日恰逢冬至,华晋有喝鸡汤的习俗,荆鸿便到厨房中,亲手宰了一只老母鸡炖汤,想给夏渊暖暖身子。
这边鸡汤还没炖好,红楠匆匆过来寻他:“辅学大人您在这儿啊,宫里出了大事了,殿下急着叫您过去呢。”
荆鸿略一思索,大约知道出了什么事:“好,我知道了,你转告殿下,我一会儿就去。”随后不急不忙地等鸡汤炖好,拿小盅盛了,端去正殿。
甫一进门,就听见夏渊嚷嚷:“荆鸿我跟你说……”
荆鸿截住他的话头:“殿下,先喝一盅鸡汤暖暖,旁的事一会儿再说。”
夏渊眼前一亮:“咦?你给我做的?好香啊!”
朝阳宫中暖意融融,太子殿下一口口喝着鲜香的鸡汤,好喝得都顾不上说话,辅学大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是关心疼宠的笑意。
——红楠看着这样的画面,忽然觉得宫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了。那些让人心惊心寒的事,统统都被堵在了朝阳宫外,半点影响不了这里的生活。
她也听到消息,说前段时间圣宠正浓的林贵妃骤然获罪,被打入了冷宫。林内史结党营私,林贵妃意图干政,原本那些被“息事宁人”的事也都被陛下亲手翻了出来,数罪并罚,一夕之间林家在皇城的势力被斩草除根。
昔日风光,只因皇帝的不再眷顾,俱往矣。
深宫中人对这样的事早已习惯了,也许有人幸灾乐祸,也许有人唇亡齿寒,然而归根结底,不过是几声唏嘘罢了。
夏渊喝完鸡汤,与荆鸿说起林家的事,兴奋道:“现在二弟没有靠山了,你说我是不是胜算更大些了?”
荆鸿边收拾汤盅边道:“谁说二殿下没有靠山了?”
“哎?林家没了,他还能靠谁?”
“林家……林家最多只能算是二殿下背后的一只推手。”荆鸿看着他,“殿下,皇子的靠山,自然是皇上。这次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二殿下却还是安然地待在馨德殿,这不就是皇上给他的保障吗?”
夏渊神色峻然:“你的意思是,二弟仍然是我的威胁?”
荆鸿颔首:“可以这么说吧。皇上想要铲除的,本来就只是林家的势力,二殿下亦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再怎么也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夏渊默不作声地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荆鸿,我怎么觉得……这像是父皇给我母后和舅舅他们的警告?林家是这样,沈家又何尝不是呢?”
荆鸿对他能想到这一层感到有些惊讶,不禁赞道:“殿下深谋远虑。”
“嘿嘿,太傅教过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夏渊被他夸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回过神来,心里隐隐发憷:看来父皇是想借机告诉所有人,他的王权,只能由他来决定,任何人都休想左右他的意志。
如此说来,还真是圣心难测啊。
随着林内史一事的逐渐平息,年关也将近了。
许多官员都告了假,回乡与家人小聚几日,夏渊担忧了好些天,终于还是试探着问了荆鸿:“就要过年了,荆鸿,你不用回家过年吗?你家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