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僵,前面那串数字是我们行投诉电话,后面那个我的工号。
好你个韩暮雨,敢威胁我,老子可不是吓大的,我鼓起腮帮子不屈不挠地看着他。他嘴角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小李先是忍不住笑出来。大家都这么熟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投诉我的。事情的最后,当然是我在他的‘威胁’下乖乖地把钱给人换了。
在换零钱这件事儿上,韩暮雨不再暗地里跟他家老板对着干。于是,他一个人基本承揽了这块儿的所有业务。
某日,他问我柜台外那个评价器有什么用,我说如果客户给的好评很多的话,我们单位会有奖励。于是,只要他过来,必然会抱着我外面的评价器给按很多的好评,当然,也会帮小李按。后来曹姐发现最近统计数据里,我俩人的好评率直线上升,询问之下知道都是韩暮雨的功劳。这绝对是好事,对我们支行每个人的年底奖金都有正面的影响,于是她决定对此大加鼓励,翻腾出我们以前做活动剩下的水杯、雨伞,让我送给韩暮雨表示感谢,我看着这些东西一撇嘴,“我不送,这破破烂烂没人用的东西我送不出手。”
曹姐说,“哪有好的啊?好的都在做活动的时候送完了。”
我贼兮兮地冲她一笑,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姐,我记得上次行里组织的VIP客户茶话会有个人没到,礼品里还剩了一台8G内存的MP3……”
曹姐想了半天,最后咬咬牙,“好吧!反正也是送人,不如送给用得着的人!”
这是实话,就连我对这小小的MP3都谈不上稀罕,更别说那些身家百万、千万甚至更多的老板和阔太太们,给他们也是浪费。
没拆包装的MP3盒子塞我手里我又给曹姐推回去了。
“姐,这东西必须是你给才合适,代表咱们支行表示感谢。我就一小员工,我可没这个资格……”
笑话,我再记吃不记打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韩暮雨的忌讳。
于是那天我看见曹姐在营业室郑重地把MP3送给韩暮雨,那家伙居然还推辞了两下。白给的东西还不要,傻不傻啊?我心里想。
韩暮雨拿着东西离开的时候回头瞄了我一眼,我像个被看穿阴谋的小人般迅速低下了脑袋。
等曹姐回来,三十几岁的人笑得跟十八的小姑娘似的,站我旁边感叹,“唉,我以前都没发现,小韩这人真不错,说话也好听,他说,不能要咱们东西,老是麻烦咱们,也不知道能帮咱们什么……恩,特别是气质,好得一塌糊涂,往那一站,就跟什么似的……”
“姐,你要不要考虑离婚再嫁啊?”我恶毒地提醒这个花痴女人。
“我啊,我是没戏了……哎,小李,你还有机会哦……”曹姐一句话换来小李笑声一片。那个自恃年轻貌美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拿剪刀修着头发上的分叉,似乎是认真地表态:“恩,我得加把劲儿追才行!哎,安然,这你得帮我创造有利条件,下回他再去你那里办业务你把他支我这儿来!”
哦,行,我答应着,心里送她仨字:想得美!
除去存钱、取钱、换零钱这些‘业务’上的事儿不说,韩暮雨还经常过来给我们洗车的同事给送个钥匙、送个洗车卡什么的,搞得营业室这些人都越发懒得动,要洗车就给隔壁打个电话,叫你们那小韩过来拿车钥匙。
于是,韩暮雨凭借着良好的人缘,几乎成了我们银行和他们洗车行之间的特派员。
有次我心血来潮,自己拿张硬纸片仿照隔壁洗车店洗车卡的样子,给自己伪造了一张包含十次洗车和一次打蜡的洗车卡,韩暮雨过来办完业务,我将自制的卡和我的电动车钥匙一起塞给他,“帮我把车洗了吧!”
他看着那张粗制滥造的卡愣了一下儿,我已经绷不住哈哈地笑出来。
他真不愧是韩暮雨,这么搞笑得场面都没能博人家一笑。他等我前仰后合地乐完了,才把卡片塞到上衣口袋里,极度配合地说:“等会儿给你送回来!”
结果等了会儿,那卡片真给送回来了,还在十个方框的第一个用红色水笔端端正正地打了对勾。
我再次笑死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暮雨,你也忒有意思了……”
这种无知一直持续到下班儿,当我看见自己那辆干净到几乎让我不敢认的电动车时,我才发现有人没把这事儿当玩笑。
当着他们一起干活的一大堆人,我也没敢太表现出来,只能把他悄悄拉到一边儿‘教训’一番。
也不是教训,我这人就是这样儿,越不好意思越表现得理直气壮,否则我便没有办法掩饰心里的情绪——惭愧,还有感动。
“你有毛病啊?我闹着玩儿呢你看不出来吗?”
“你的车也确实脏了。”
“那我自己会擦。”
“这么久也没见你擦过啊。”
“……”
“我也就捎带手儿的事儿……”
“……”
“别瞪了,眼珠儿都快掉出来了。”他抬手伸向我的头发,却在就要接触到的时候又收回去,他怕他手上的脏蹭到我头上。
沉默了一会儿,我红着脸开口,“……那下班儿我等你一块儿走,给你那屁三载几首新歌。”
二月底的天气似乎在回暖,我带着韩暮雨行驶在傍晚的凉风里,蓝莹莹的天空中是大片绚烂的云霞。路灯还没亮起,天色已然昏暗。
他将MP3的耳塞一个塞到自己左耳朵,一个塞到我的右耳朵。为了将就耳机线的长度,他尽量贴近我,双手扶着我的腰。
于是,左耳风声,右耳歌声,脑子里是乱哄哄的喧哗声,各种喜悦、兴奋、满足。
记得那天他拿着屁三问我:“你们银行怎么这么大方?”
我严肃地回答:“对那些能为我们提供好处让我们增加收入的人,我们向来大方。”
他怀疑地瞅着我,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那个评价器有这么大用处吗?不是你搞得鬼吧?”
我对着营业室的顶灯竖起两根手指,“真的不是我!我哪有那么大权力啊?不信你问我们经理,那都是她的决定。”
这话合情合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年轻人都一样,对这些电子产品有着天然的喜欢。我给他屁三里装了好多歌还有相声啥的,反正听歌也不影响他干活,每天他都带着。
我们先到他宿舍拿了数据线,然后在我的怂恿下,他跟我一起来到我宿舍。
这是第一次,他到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