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那张书桌前的台灯还亮着,放射出柔和的昏黄灯光。他的“妻子”萧德音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背影看着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第19章
顾长钧看了眼壁钟,凌晨一点多了。
他注视了她背影几秒钟,终于抬脚进去,关上了门。迟疑片刻后,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到了近旁,俯身捡起滚落在她脚边地上的一支铅笔,插回在了笔筒。
她还趴在那里打着盹,丝毫没觉察到边上已经多了一个人。随意垂在脑后的长发有点松散开来,几绺鬓发就粘在她的一侧脸庞上,睫毛被灯光在脸上打出了一道扇形的昏暗投影。边上有个玻璃杯,杯底留了一层牛奶液体的残余。
顾长钧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在了摊在她手边的一叠图纸上。
最上方的是张看起来差不多完成了的建筑图样。中间是主体建筑图,线条复杂,却给人严谨而准确的感觉,整体眼前一亮般的效果。上方标注有“京华大学主体楼设计定稿”的铅笔字样,下方是比例尺和图纸标注记号,边上还有一张表格,表格里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数据。
顾长钧拿起这叠图纸,慢慢地一张一张翻看。最后照原样放了回去,视线再次落到依然没醒过来的萧梦鸿的侧脸上,片刻后,屈指敲了敲桌面。
……
晚上顾长钧一直没回。因为工作*澎湃,萧梦鸿被驱动着,就想把图纸尽快赶出来,不知不觉恢复了以前的那个拼劲。
从前她有晚了就在床上再工作一会儿的习惯。但到了这里后,发现顾长钧从不把工作带到床上,床似乎就只能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而且非常注重整洁,所以也改了自己的习惯,一直伏案工作。到了下半夜,刚才有点困了,喝光了顾诗华送来的那杯牛奶,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突然听到耳畔有点异动,睡的原本也不深,立刻就惊醒了,睁开眼睛,发现顾长钧就靠在桌角边上俯视地盯着自己,回过神来,慢慢坐直身体。
“你刚回来?”
她掠了掠沾脸上的几绺头发,看了眼卧室的壁钟,惊觉已是凌晨了。
顾长钧淡淡地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过身脱下自己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便朝浴室走去。
他既然回了,而且也确实很晚了。萧梦鸿便也不再熬夜。整理好图纸和绘图工具,放回在文件夹里,关了台灯先上了床,背朝里地躺了下去。
卧室里只剩一盏光线昏暗的床头壁灯。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从浴室出来的脚步声。接着,床体微微一沉,他也躺了上来。
之前两人上床后就熄灯,然后闭着眼睛各睡各的。萧梦鸿已经适应了这个节奏,依旧闭着眼睛背对着他,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事。
但是今晚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上了床,没关灯,还一直靠在床头。
萧梦鸿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晚上你和妈,还有大姐三姐不愉快了?”
他问道。
萧梦鸿一愣。
晚上她和顾太太几人起了冲突,她知道顾长钧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了,稍微有点意外。想了下,也慢慢坐了起来,转身对着他道:“可以这么说吧。你母亲让我放弃我正在做的这件事,我没答应,所以有点不愉快。”
她说的很简单。说完就望着他,神色坦然。
顾长钧和她对视了片刻。
“你坚持一定要做的话,我不会阻拦你。但我母亲是个老派思想,加上我那个三姐在她边上生事,她难免会对你的行为有所微词。她是你长辈,以后我希望能忍的地方,你还是尽量忍忍为好。我母亲那边,我明天也会找她说的,让她不要再干涉你这方面。”
“我不希望,家里以后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最后他缓缓地道。
坦白说,萧梦鸿吃惊。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他要指责自己的心理准备,所以刚才回答他问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就带了点针锋相对的味道。没想到他接下来的态度,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既然没有指责的意思,萧梦鸿自然也就不再那么敏感了,点头道:“那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母亲只要不再干涉我的工作,我会照你意思和她好好相处的。”
顾长钧望着她,似乎在估量她这话的可信程度。
“怎么,你不相信我?”
“你父亲人很好,我很敬重他,我大约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敬重你父亲了。既然现在我们一时没法离婚,我也生活在顾家,我自然不希望下次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去惊动你父亲。我这个人,只要没被触及底线,通常我是很好说话,也很容易相处的。”
顾长钧眼角风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样子。
萧梦鸿说完朝他一笑,随即重新躺了回去,依旧背对着他。
顾长钧微微扭过脸,瞥了她一眼,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俯身过去要关灯时,视线落到还放在桌上的那个空牛奶杯上。
他的手停了一下,盯着那个杯沿还挂了几道残余白色液体的空玻璃杯,终于还是忍不住掀开被下了床,过去拿了杯子到浴室,倒掉里头残余奶液,打开龙头冲洗干净,甩干水珠后拿出来倒扣在桌面,完了才重新上了床。
他进浴室哗哗地开水龙头时,萧梦鸿就出于好奇重新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他是拿了自己喝完没洗的玻璃杯进去冲洗了,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拥着被重新爬了起来,等他面无表情地重新上了床,带了点尴尬地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其实你可以提醒下我的,我自己拿去洗……”
顾长钧没理她,伸手关了灯,撇下她自己躺了下去。
房间里陷入了昏暗。
萧梦鸿坐了片刻后,摸索着自己也慢慢重新躺了下去,再次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五点,顾长钧习惯性地醒来时,感觉自己腰上被压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睛借着微明晨曦一看,边上那个女人又滚了过来,而且,这次干脆裹着被,把一条腿架在了他身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见她一张脸就趴在自己枕头边上,眼睛还闭着,睡得正香的样子。
他有点郁闷。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承德被关了半年回来后,他就感觉到她性情大变。无论是她说话方式,还是对着他时的态度,仿佛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遭受到那个不小的刺激,人的性格发生了扭曲,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