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公子刚才都要站不住了,还来嫖啊,真不怕做到一半死在小倌的身上么?闻人门主怎的也不管管他?
老板和小倌们目送他进来,见他这么惨了还要照顾他们的生意,都被感动到了。老板笑着迎上去:“公子快里面请。”
叶右道:“来一个雅间,一壶最好的酒,我想一个人喝一会儿酒。”
老板问:“公子不叫个唱曲的?”
叶右笑道:“等我喝几杯再叫。”
“好。”老板脸上堆满笑,叫来一个跑堂,示意他带着公子上去。
这家小倌馆是城内最好的一家,雅间内挂着山水画,摆着盆栽,很是讲究。
叶右找地方坐好,听着房门关上的“吱呀”声,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捏着酒杯暂时没喝,直到听见窗边轻微的动静,他这才浅浅地抿了一口,道:“没有‘十三佳’好喝。”
窗外的人道:“你可以让你师兄为你买一坛,这一路,我看他待你挺好的。”
叶右笑了笑:“我身上有伤,他才不会给我买。”
窗边的人没答话。叶右一时也没开口。
那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要出声的意思,问道:“在想什么?”
叶右看着酒杯,轻声道:“我在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人道:“你指王老爷子的事?”
叶右道:“嗯。”
那人道:“老爷子确实可惜,反正你总不会心软想收手。”
叶右挑起嘴角,半遮着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利:“让我收手,可能么?”
他不等对方接话,继续道,“我若真收手,世上又不知会有多少如你我这样的人。”
那人默然,片刻后他问道:“菩提牢这次肯定保不住,下一步?”
“把制药的那个人挖出来,”叶右又喝了一口酒,“运气不好暂时挖不出也没关系,白子想尽快结束这事,肯定要找替死鬼,一般的替死鬼可不管用,还是得割些什么下来才行,另外有件事你多留意一下。”
那人道:“什么?”
“吸血老鬼竟然肯自杀,这让我有点意外,”叶右道,“那么阴毒的一个人,我不认为被好吃好喝的养几年就会对别人死心塌地,他会死,绝对是死了对他有好处,人都死了,好处便是给活人留的。”
那人一愣:“那老鬼自闯荡江湖起便无父无母,父母不太可能,妻子他压根没有,你是说他兴许留了种?”
叶右道:“这是最可能的。”
那人道:“嗯,我会留意。”
“你小心别露出马脚,”叶右悠悠道,“你若死了,我会遵守约定将你葬在你的家乡。”
窗边的人低低地“嘿”了一声:“你也小心一点,你今天太扎眼,容易让人起疑。”
叶右道:“我知道。”
那人学着他刚才的语气道:“你若死了,我也会遵守约定将你的骨灰分成三堆,葬在三处地方……”他似是想起什么,语气终究没有维持下去,“前提是我能从你师兄手里把你的尸体偷出来,我才发现当初答应你这事,有点亏。”
叶右微微一笑:“倒也不算难,你等他把我埋了再偷偷挖出来就行,放心,我若泉下有知绝不会怪你,更不会忽然诈尸吓你一跳。”
窗边的人本来要走了,闻言觉得有一点丧心病狂,说道:“这话要是被闻人恒听见,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声音已经远去。
雅间恢复安静,小楼内的欢声笑语混着丝竹声隐隐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
叶右喝了两杯酒,等内心诸多的情绪平息下来,便找老板要了一个小倌,惬意地听着对方唱曲,慢悠悠地喝了半壶的酒。
彼时小倌已唱到第三首曲子,叶右正要再倒上一杯,房门突然被毫无预兆地推开,闻人恒那张脸连同眼底一丝难辨的神色,一起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挑起了眉。
闻人恒看清房间的情况,高悬的一颗心落了回去。
他不是没想过师弟又是在试探他,但不敢赌。
如今这情况,放师弟离开一小会儿他都觉得提心吊胆,更遑论是去了这种地方。他害怕师弟是心情不好想要发泄,便急忙来了。
“听说你喝酒了,来看看,”闻人恒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过他手里的酒杯,“身子还没好,少喝。”
“才一壶而已,”叶右道,“你其实让别人劝就行了。”
闻人恒淡定地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怕别人劝不住你。”
叶右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那温柔的目光仍是多年来记忆里的样子,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他舌尖一动,突然很想直截了当地问问师兄是不是还喜欢他。
那件事过后这么多年,如今这般待他究竟是愧疚还是喜欢?
抑或只有师门情分?
师兄若知道当初那事其实是他算计的,会作何感想?
叶右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咽了回去。
还是算了,他想。
话一问出口,师兄铁定便知他的记忆恢复了,绝对又会像以前每次遇见时那样,想尽办法从他嘴里撬话,哪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好。
他敛去眼底的情绪,看向曲子唱完的小倌,体贴问:“渴么,要不要喝口水再唱?”
“好。”小倌并不羞涩,上前倒茶,趁机瞟了闻人恒好几眼。
叶右笑眯眯地问:“我师兄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