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自己丈夫怒火蒸腾的模样,安将军夫人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安谨新,却见安谨新此刻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以至于在她身后的安素薇瑟缩了一下身子,她也完全没有发现。
“孽障!还不过来跪下!”安将军一声怒吼,几乎要掀翻了正厅的屋顶般。
安将军夫人愣了一下,却终于发现自己身后的女儿竟然从未有过的瑟缩起来。她扭过脸,看向安素薇,见她脸色发白,下意识的便护紧了,同自己的丈夫说,“老爷这是什么话?薇姐儿做错了什么事情,要你这样发火的?”她此刻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好好的想一想都这样了,还能够是因为什么事情。
不过,这是安将军夫人的第一反应,等到她说完这些话,她就醒悟过来了,又将安素薇扯到自己的身前。她看着这个顶顶优秀的女儿,到底还是不想要去想自己的女儿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
“素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娘亲,娘亲为你做主。”安将军夫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飘忽了,说出的话更是半点儿底气都没有。
安素薇看看自己的娘亲,又看看自己的父亲、看看自己的哥哥,到底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想了想,反应过来,她到现在,如同她的娘亲不信她会做这些事情一样,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会不管她,不包庇她甚至直接将她推出去……
她后退了一步,看着这厅子里面所有的人,每一张都是陌生的面孔。她讷讷开口,说,“我没有。”声音很低。她说完一遍,似乎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又大声的冲着自己的爹爹、娘亲和哥哥说,“我没有!”
安素薇红着眼睛望向了齐浩然,声音里充满着愤恨和不甘,说,“就算我喜欢你,就算是这样,难道便是我做的吗?你们定亲不定亲,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敢说是我做的……”
她又并不求一个答案似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了,喃喃的说,“我才没有想害她,我没有想害她,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我喜欢的人而已……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个人不可能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为什么……”
安素薇开始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些话,情绪十分的不稳定,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怯怯的。
不说厅内的其他人,就算是安将军和安谨新,包括安将军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本安将军是想让女儿跪下磕头认错,求林家的原谅的,现在却……
因为很明显的,安素薇这个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甚至还有点像是……错乱了一般?
☆、第62章 定论
安素薇这样的情况,是厅里面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他们完全没有预想到安素薇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单纯的逃避,而像是精神状态都不对了。如果要朱碧葱形容的话,她大概会给出三个字——精神病。至少安素薇当下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之前,安将军夫人确实不明白,可联系起林夫人和朱碧葱的话,再加上自己丈夫和儿子的态度,她也就很快对这一次的整个事情都变得明朗起来。
安素薇自言自语半晌,安将军夫人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又想到种种事情,已是落泪,上前想要去拉住安素薇,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安将军夫人走到她面前时,安素薇一下子牵起了自己娘亲的手,一脸的惶恐,声音里更满是慌张和急切说道,“娘,你听,他们都在笑话我,都在嘲笑我!他们都在指责我,在骂我,骂得很难听!”她又撇下安将军夫人的手,朝着虚空胡乱的挥舞手臂制止她所谓的那些人的笑话和嘲笑。
无论安素薇现在的状态是真的还假的,不久之后,这个事情就会传遍京城各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耳中,包括她对林媛做的事情,都是一样。如果安素薇只是装出来的,那也不过是等于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退路罢了,可是有些东西是怎么想要抹都抹不掉的,还有一些影响是会跟着她一辈子的。
当然,如果她只是装出来的,只要离开京城,还是一样的,别人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可与此同时,她也几乎不可能再回到京城。如果她不是装出来的,就得承受一辈子别人异样的眼光不说,连出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包括安家的其他人,全部都是一样。
一步错,则步步错。
不仅仅毁了自己,还拖累了自己的家人。
或者安素薇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胡言乱语了一阵,最后抱着安将军夫人两个人一起在厅子里痛哭起来,也顾不上还有这样多人在这里。安将军和安谨新在那站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复杂,心里的感情更加的复杂。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这次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安素薇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他们确实犹豫了,想要找两全的法子,可又不愿意拉别人做冤大头,才会导致现在情况。一边是亲人,一边是公平和大义,他们罕有碰到这样两难的事情便就失了分寸。
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况,若要怪别人倒不如怪自己没有教导好女儿或者妹妹来得合适一些。
安将军看着女儿安素薇这么个样子,已经不可能指望她来道歉求原谅了。他虽则性子十分的火爆,但同时也最是说一不二,做女儿的犯下这样的错误,又是这个样子了,那他这个做父亲便是再怎么的丢人也要收拾完这个烂摊子。
他面沉如水,走到了林海和林夫人面前,在众人的错愕中直挺挺跪了下去,安谨新也跟着自己的父亲,他安将军的身后跪了下来。
安将军说,“女儿犯下这样的错误,不敢奢求林大人和林夫人的原谅,只是看在我这个做父亲的面子上,还请给她一次机会,还望二位莫心生怨怼。”
要让一个只会武不会文的大将军说出这样一番话并不容易,安将军纵横沙场意气风发,亦从未说出过这样的话。不说其他的,便是这一跪,都已经是极大的低头。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至多再添上皇帝,这对于安将军来说已经是在以最大的诚意祈求原谅。
同样是做父母的,林海和林夫人不是不理解安将军和安将军夫人的心思,做父母的要为了儿女的事情这样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才是做儿女最大的不孝。
一如小王氏那般,他们对安将军和安将军夫人也是抱着同情的,可想到林媛差点儿遭遇什么样的事,他们便没有办法不计较、不追究,若要说起来,都一样是一片父母心。
撇开这些,安素薇确实是做了很严重的错事,哪怕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也掩不去那种恶毒心思是错误这样的一个事实。认错和改正错误,并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带来的后果这是最基本的。毕竟安素薇已经十六岁,已经及笄了,并不只是一个小孩子了。
安将军在说完这一番之后对着林海和林夫人磕了一个头,连带着安谨新也一起冲着他们磕了一个头。到这个时候,林海和林夫人才站起来把安将军和安谨新给扶了起来,又说了几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安素薇已经这样了,这事情便也就这样了,他们不会再继续追究。
一再的感谢过之后,安将军才带着妻儿离开林府,短短的时间里面,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林媛虽然和三个表姐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有仆人来和他们传了正厅的情况。林媛并没有选择出现,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出现只会让一切都更加的尴尬。无论安素薇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对于她来说,都不意味着什么。
至少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安素薇,其他人也并没有对不起她。
安素薇现在这样,或者自作自受四个字要更加合适一些。
这件事情,最后自然还是传了出去。
安家也是明白的,并没有任何的怨言,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只是安将军很快和皇帝求了调职,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带着妻儿离开了京城。
在一定程度上,安家这样,也等于是坐实了这件事。
原本还有一些听说这事情的人不怎么相信,到头来,也不得不信。过去欣赏、夸赞过安素薇的人,都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因听说她基本上等于是疯了,便更多的是对她有几分的同情,倒是少了指责。
离开京城的时候,安素薇坐在马车里面,在天色朦胧之中回望着这一座繁华的都城,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荒凉。
安家搬离京城这事情过去差不多有一个月之后,林媛才重新开始出门走动。过了这样久,倒是没有人再去翻出旧事来特地在她的面前提起,不过也是由于安素薇这一件事情,导致许多对齐浩然有心思的女子无一不是歇了心思。
很简单,齐家认准了林媛这个儿媳妇,齐浩然又是属意于她,别人想要插一脚,又岂是容易的事情?因而也是伴随着安素薇的这件事情,京城里边无论是显贵人家还是小门小户,全部都知道了齐家和林家定亲的这件事情。
甚至这件本不大的事情还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边,在林海这个户部尚书去和皇帝禀报工作的时候,还被特别问起了两句。因为皇帝是当着其他几位尚书的面,状似随意的问了那么两嘴,林海才敢说皇帝对这事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否则只怕他得提心吊胆好一阵。
时局艰难,圣心难测,都是没有法子的事。
六月的天转眼便到了八月,林媛命人在府中后花园里边新种的一棵枣树今年终于第一次结了枣子,这会儿都熟了。虽然枣树不怎么粗壮,但结的枣子颗颗饱满圆亮,现下俱是熟透才有的黄红夹杂的颜色,看着便觉得可口。
午睡醒来以后,几个小侄子缠着林媛这个亲姑姑要去打枣子,被缠得没法子,林媛便带着他们去了后花园。侄子们到底还小着,相比起稳重这种东西来说,更多的还是调皮。
三个两岁的小侄子昐哥儿,晓哥儿和昉哥儿都站在远处一点的地方,两个四岁的小侄子昲哥儿和晖哥儿则眼巴巴站到了枣树附近,最大的六岁的小侄子曦哥儿则直接站在枣树底下。
林曦仰着小脸看着林媛,十分诚心的发问,“姑姑,我们要怎么把树上的枣子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