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铭也得知了萧谨想亲自迎战匈奴军的消息,大感意外,在朝议中出班力阻。他自愿再次领兵出征,可这话不好当着众人说,只能私下请黄明德传了好几次折子。
萧谨心中有些感动,也难免猜疑嘀咕,两种情感交错纠缠,他自已也分不清楚哪种才是正确的,于是对陈则铭的请命他既不指责,也不亲近,只是不予回应。
他原本喜欢骑射,对疆场征战这种英雄行径有种少年人固有的憧憬和向往。而教导他的师长本身便是良将,身经百战,这样的事实就让他对自己的预期又更高上了几分。如今能有机会让他一展身手,萧谨一旦下死决心便再也不愿放弃了。
何况在他心中,还有份更加不能告人的目的。
他也期望能做些什么给陈则铭看,让他看看,他不肯接受的自己是个文韬武略更胜过萧定的君王。
而另一方面,陈则铭的身体每况愈下,头痛之症终于还是在他丧失斗志之后,以迅猛之态席卷而来,开始日以继夜地不断折磨他。
萧谨关心情切,派了太医上府诊断,说是宿疾难断,只能慢慢将养。
萧谨更以此为由,将他折子全退了回来。这种情况下,再执意请命为帅,只会让人更疑心自己的本来用意,陈则铭只能住口不说。
萧谨前后准备了半个月,先将皇后的父亲肖攀云提拔为殿帅,统管殿前司。又任命杜进澹在自己出征后暂任监国,处理朝政。
最终命朴寒为帅,以江中震为先锋,在黑衣旅中择了精锐之将,带着朝中大半的官员,带领大军——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开始了御驾亲征之途。
其间,陈则铭一直在家修养,两耳不闻窗外事,待闻知出兵的确切消息,已经是城外祠兵之时。
等他奔到城楼上,只见那大军已然出发。
人流宛如一条大蛇般蜿蜒而出,从城下渐行渐远直入苍穹,其势雄伟壮阔,寻不见源头,更加看不到皇帝銮驾所在。
陈则铭多少年不曾在队伍后面观望出征时的景象,不禁看得痴了。
半晌,才黯然叹息了一声,几不可闻。
杜进澹很快派人上府,询问陈则铭处置静华宫之事进展如何。
陈则铭早知道他必定要追究此事,自也备了套说辞。杜进澹却不听他这套,只派人委婉道,若是魏王不方便动手,自然会有人代劳。
陈则铭听了,垂目只是沉默。
那小吏等候半晌,不见魏王应答,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顾伯连忙上前,往他袖中塞了一锭银两,两人窃窃低语一番。
陈则铭仿若不见,再呆呆愣了半晌,也不提送客之事,直接拂袖入了内堂。
独孤航在陈则铭失势后,对萧定也不如从前防得那样严密了。
可见大环境的变动对人的心理是有影响的。
萧定有时候跟他问询几句,独孤航并不怎么乐意面对他,往往是只言片语淡然对过,但举止言行中还是很尊重,也常派了兵士来询问所需。
萧定忍不住想,这少年的心思简单更胜过陈则铭当年哪。
又或者其实人人都有这样的岁月,然而可惜的是,这种善意和单纯总是无法长久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