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本就阴沉的面色这会儿能滴出水来,正要斥一句‘欺人太甚’,钱掌柜却惊叫起来,“哎呀,这不是咱们锦绣阁唯一一支鸾凤绕珠修翅金步摇吗?莫说步摇上缠绕的三颗东珠颗颗都有龙眼大,算得上当世难求,单这盒子便已造价不菲。这盒身是用一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盒盖上镶嵌的几朵海棠花,花瓣乃顶级红翠削薄拼接而成,色泽娇艳,水头十足,放在阳光下跟真花一般无二,直叫人想要伸手去抚弄。”
她边说边接过盒子置于亮光处转动,啧啧赞叹,“二,三,襄儿小姐真大方,单这盒子在咱们店里就属镇店之宝,莫说这步摇了。每颗东珠拆开卖也要这个数。”她伸出一只巴掌晃了晃。
今儿也奇了,永乐侯府竟无端端冒出一个二小姐,说是襄儿小姐的双胎姐姐。偏两人长得全无半分相似,气质也迥然不同,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历。
管它呢,她只要有钱赚就行。
钱掌柜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把虞襄送得礼物好一顿夸,这才让林氏阴沉的面色稍微和缓,将对牌递过去,“拿着对牌去支银子吧。”
“多谢夫人惠顾。下次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来唤民妇,民妇的东西在京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绝不让夫人失望。”钱掌柜笑眯眯的领了对牌,出门后大松一口气。
林氏命金嬷嬷把堆放在桌上的珠宝首饰都收起来,转回去却见女儿对着已经打开的海棠花匣掉泪。
“琪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她连忙走过去将女儿搂进怀里拍抚。
“母亲,单这匣子就好生贵重,莫说里面摆放的珠宝。”她将匣子关上推远,眼泪掉得更凶,“而我在沈家连东珠长什么样儿都未曾见过。对我来说,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是我永远不敢奢求的生活。可事实呢?事实上这些东西原本就该属于我,却被她统统夺走了!母亲,我连购置一些衣物首饰都要向她禀报,我究竟是不是侯府嫡女?若是往后都要看她脸色过活,我还回来作甚?不如将我重新送回去吧!”
她越说越伤心,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哽咽道,“母亲,侯府里除了你,谁还将我放在心上。你看看祖母送我什么东西,一张平安符罢了。寺庙里一块铜板就能买来的平安符,她却拿来当我的见面礼。这是打心眼里嫌弃女儿啊!”
其实虞妙琪误会了,这平安符可不是一个铜板买来的,却是大汉朝神僧苦海和尚亲笔书写并开了光的平安符,拿出去是人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东西。也亏得虞襄这些年与苦海和尚谈经论佛很有交情,才让封笔十年已久的他破例一回。
只可惜老太太一番苦心全喂进了狗肚子,虞妙琪非但不领情,还暗暗把她恨上了。
林氏听了气怒难平,一边骂老太太偏心一边走到外间,将平安符扔进烧黄表纸的火盆里。火焰舔舐符纸时散发出浓浓的禅香味儿,不过须臾便已消失殆尽。
她转回来,搂住女儿咬牙切齿的低语,“琪儿你且放心,从今往后母亲必不让你受今日这般屈辱。母亲好歹也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清闲了十四年,也该重新掌管中馈了。谁看谁脸色过活还不一定呢!”
“母亲,只有您待女儿最好。女儿只能靠您了!”虞妙琪扑进她怀里低泣,噙满泪水的眼中飞快划过一道暗光。
金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待要劝说主子,却发现二小姐把自己想说的全说了。倘若主子重新掌管中馈,日后她又是这侯府里人人敬畏的管事嬷嬷,多少油水等着去捞?思及此处,她心里的欢喜颇有些按捺不住,连忙用帕子遮掩唇边的笑意,眼角却耷拉下来,仿佛十分哀伤。
正院,老太太拿着一本经书翻阅,却见晚秋肃着脸进来,附在马嬷嬷耳边轻声禀报什么,依稀可听见‘夫人,烧了,嫌弃’等字眼。
马嬷嬷脸色大变,握帕子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老太太将佛经翻过一页,徐徐开口。
马嬷嬷遣走晚秋,神情颇为犹豫。
老太太嗤笑道,“是不是林氏又作妖了?说!”
马嬷嬷跪在她脚边,痛心的道,“回老夫人,小姐说您嫌弃她,送的见面礼竟是寺庙里一个铜板就能买到的平安符,夫人听了怒发冲冠,把那符纸扔进火里直接烧了。”
自打知道亲孙女的命数开始,老太太便让虞襄去求了这道符,供奉在镇国寺内每天请高僧念经加持,这一供奉就是四年,每月进献给镇国寺的香油就得花二百两银子,全是老太太自个儿掏腰包。这份诚心暂且不提,光银子加起来也有上万两,怎能一把火就付之一炬?
你烧便烧了,偏还要在言语上诋毁老太太,这是怎样的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但凡对老太太存了一丝敬意,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马嬷嬷恨不能冲去正房各给林氏和虞妙琪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