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进宫,孙嬷嬷自然是不肯放过大展身手的机会,一大早就叫赵真沐浴更衣,加之天凉,套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在她身上,繁复不堪,头发也挽成了时下京中最流行的头型,脸上上了淡妆,站在镜子前活脱脱的贵女模样,就是走路费死个劲。
赵真抚了抚头上晃晃荡荡的花簪:“嬷嬷,这也太夸张了。”
孙嬷嬷推搡她出门:“我的好小姐,如今京中的贵女,哪个不是这般打扮?您今日进宫,来的不是公主便是郡主,望眼看去都是名门闺秀,您哪能输了阵势?”
赵真不想比这种阵势,带了这么多首饰,不是活受罪吗?单单镯子孙嬷嬷就给她套了四个,两手一边两个,一细一粗,抬个手叮当作响。
这时,管家急匆匆过来报:“小姐,长公主的马车到了,邀您一同进宫呢!”
女儿来了,自然不能让女儿等了,换了去也来不及,赵真只能硬着头皮被孙嬷嬷推出去了。
到了大门外,女婿和外孙都在,赵真却没看到陈昭的影子,他今日不去吗?
赵真上了女儿的马车,里面坐着盛装打扮的女儿和外孙女,外孙女脸上蒙了轻纱,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眉间点了花钿,眼妆格外的精致。
陈瑜起身扶她坐到中间的位置,甜滋滋的叫了声:“母后。”
赵真点头应了一声,看向外孙女,瞧着她这副模样好奇道:“萱萱,你蒙着脸做什么?”
旁边的陈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赶忙捂住嘴。
赵真瞥了眼想笑不敢笑的女儿,再看向闷不做声的外孙女,心中冒出个大胆的猜测:“陈昭?”
于是“外孙女”点了点头,用属于陈昭的声音道:“是我。”
赵真拉下他脸上的面纱,他这面纱是为了掩饰他与付凝萱不算太像的下半张脸,还在嘴角处画了一个泛红的痘痘,预防万一,虽然看似很周全,但是……
赵真瞪着眼睛道:“你可真……你这样也太冒险了吧!再者说你身量比外孙女高出不少,入了宫如何掩饰啊?外孙女又不是常年不出门的大家闺秀,谁知道她现下有多高啊!”
陈瑜替父皇回道:“带了轮椅过来,就当萱萱崴了脚,也免于到处走动应付。”
赵真还是觉得太荒唐了:“你们这也太胡闹了!这毕竟是进宫,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你怎么解释?”说罢瞪向陈昭道,“穿着女装和你儿子说你是他爹?你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女装还穿上瘾了啊!”
女装穿得多了,陈昭倒是很淡定:“我也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近日来这么多事情,你一个人进宫我终究不能安心,若是扮作下人,很多场合要回避,不便于我观察形势,所以才冒险如此的。”
赵真翻了个白眼:“服了你了!随你便吧,露出马脚不要拉上我就行!”
陈瑜见母后又和父皇吵架了,搂住母后的胳膊劝道:“母后,父皇也是万不得已,为了见您一面,都委屈成这样了……”
赵真哼道:“他这是贼心烂肺!我看着就这么像个不可靠的人吗?”
陈昭闻言挑眉:“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不放心你的安慰,难道你还有什么亏心事瞒着我,怕我发现不成?”
赵真目光飘忽了一下,反驳道:“怎么可能!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陈昭看着她转过去的侧脸,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混女人肯定有事瞒着他,而且和男人有关!
第七十八章
陈昭收拾成这副尊容冒险入宫,真不单是为了赵真,他现下的身份入宫机会很少,很多事情不是他派人去打探便能打探清楚的,有些事情还是要用眼睛去看,一场宫宴便能看出许多,比如眼前大放异彩的堂侄孙。
好巧不巧的,他们入宫正好碰到豫宁王府一行人,如今在京中的只有豫宁王世子陈寅和他的长子陈启威,连世子夫人都未归京,仍在北疆,据说陈寅只带了两个小妾过来,世子夫人有孕,要等生产以后才能入京,因而赴宴的便只有陈寅和陈启威。
陈寅与陈瑜是堂兄妹,结伴而行倒也不失礼数,何况还有付渊在,但是陈启威凑到赵真旁边是个什么道理?
上次打探的属下回来说,赵真和沈桀半路遇到了陈启威,是一同进的城,进城以后赵真便甩下两人来找他了,所以他并没有多想别的,陈启威一个晚辈,还能有什么事?但如今看仔细了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就很有问题了,赵真可是个食色性也的女人。
陈昭记得上次见到陈启威的时候,他皮肤还有些黑,穿着打扮有点土气,如今肤色变白,换了身衣服,简直大放异彩。
陈启威半点不觉得自己凑到赵真身边有什么不妥的,还从自己的食袋中掏出一块柿饼递给赵真,十分熟络道:“我最近发现这个很好吃,你吃过吗?”
赵真看看陈启威,再看看柿饼,想想旁边的陈昭,有种后院失火的错觉。
她对陈启威的感觉真的很复杂,陈启威是除陈昭外第二个看过她身子的男人,其实这也没啥,但重要的是陈启威当时对她赤裸裸的有了反应,这就很尴尬了,以至于让她心里总是别扭,看见他就想起当时的窘境,加之陈启威样貌绝色,她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多瞄几下。陈昭要是知道这些,还不非要和她干架不可?
她自觉地往陈昭那边挪了几步,道:“柿饼嘛,吃过,不爱吃这个。”
陈昭瞄了赵真一眼:不爱吃?她不是最喜欢吃这种果脯了吗?越是掩饰越是有鬼。
陈启威似是对她的躲避无知无觉,又凑过来一些不解道:“为什么不爱吃啊?很好吃啊,那你喜欢吃红果粘子吗?酸甜的,你喜欢吃糖醋鱼,肯定也喜欢这个。”
赵真偷瞄了陈昭一眼,敷衍了一声:“还行吧。”
陈昭这次瞄了眼陈启威:还记住她喜欢吃甜酸口,够上心的。
得到了认同,陈启威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我一猜你就喜欢吃,我今天买了一大包,可惜没带来,对了,我发现京城里有家糖醋鱼特别好吃,而且很大一条,我一个人都吃不了,你跟我一块去吃吗?”
赵真忍不住皱皱眉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啊!男未婚女未嫁,相约出去吃鱼?这让旁人听到如何想他们?幸好先下这里只有陈昭和外孙,不然不就坏事了!
陈昭听了也是蹙眉:众目睽睽之下,陈启威便邀赵真单独出行,这听在旁人耳中该如何说赵真,又该如何猜测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
给陈昭推轮椅的付允珩既不瞎也不聋,陈启威当着他外祖父的面撬墙角,外祖父不能说什么,他总不能也不说,轻咳一声道:“大家同是亲戚,启威兄只邀我小表姨不够意思吧?”
陈启威闻言看向他,理所当然道:“你是让我邀你吗?可是我和你不熟啊。”那表情简直在说:我傻我骄傲,我蠢我自豪,我山沟沟来的就是不懂规矩,你想咋样?
付允珩被噎了一下,但亏得他脸皮厚,不以为然的笑道:“多走动不就熟悉了?”
谁知陈启威比他脸皮更后,半点不留情面道:“我和你走动做什么?我又不娶你。”
赵真听见以后毛都要炸起来了,瞪他道:“你胡说什么!”
陈启威好像才想起来赵真之前的嘱咐,忙闭上了嘴,有些愧疚又有些可怜的看着她,小声道:“别生气,我不说了……”
要论荒唐赵真都感觉自己比不过眼前这个陈启威,她狠瞪他一眼,推开外孙,自己推着陈昭的轮椅到前面去了。
陈启威想追过去,付允珩拦住了他,向来有些不正经的脸上此刻异常严肃,沉声道:“启威兄,我小表姨尚未婚配,还是个清白的姑娘,你此言一出,委实有辱她的声名,我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今后请你自重!”
陈启威闻言有点无措,有点不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