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虽是深夜,可是经过李妈妈一番做作,仪门内的女眷们都被吵醒了,韩银儿的房间里院子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女人们。
慧雅立在院子里,并没有往前挤。
这时候二娘董兰英、三娘朱栀子和四娘马甜甜也都扶着丫鬟过来了,个个发髻齐整衣裙俨然,显见都是做足准备要来看一场好戏,脸上却都是一脸焦急的神情。
她们其实早就知道韩银儿偷惠林之事,要不然这桩秘事也不会传的满府都知道,只是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其中一向和韩银儿交好的马甜甜最为夸张,她从王氏和温家姑母身旁挤了过去,伸出带着金戒指的白嫩的手指头指了指韩银儿,莺声呖呖:“银姐儿,你怎么如此不顾人伦?不顾老爷的体面?”
说罢,她仿佛再也看不下去了,掩面而去。
二娘董兰英立在后面看了,叹息几声,念了几声佛,转身扶着丫鬟摇摇摆摆回去了。
三娘朱栀子见韩银儿光溜溜被摁在床上,鬓发散乱,狼狈不堪,往日的得意不见影踪,有些兔死狐悲,因此欢喜中不免带着一丝怆然,她想走,却又不愿意走,眼睛不由落在了人群后面的慧雅身上。
此时人声扰攘,可慧雅这丫头静静立在院中,身上穿着素衣白裙,发上不戴饰物,十分简朴,却天然带着一种媚态,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似乎为她笼上了一层珠光,莹润洁净,静美不可方物。
朱栀子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想到一向好色的朱俊,悄悄捏紧了手中的白绫汗巾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慧雅根本没有挤到前面的必要,她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知道今夜这个法子有效倒是有效,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此朱府的名声是要臭了。
不过朱俊原本就是暴发户,什么脏的臭的女人都往家里接,朱府的名声早臭在外面了。
温家姑母看着黄花梨直足榻上被婆子们死死摁住的白花花的两团,简直是没法看下去了,转身就走,口中吩咐王氏:“侄媳妇,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绑好关起来,让侄子回来亲自处理!”
王氏这次要把事情做绝,便给李妈妈使了个眼色。她和朱俊多年夫妻,深知朱俊性子,如果韩银儿要害贵哥,朱俊很快就会被韩银儿哄过来的;可是如果韩银儿胆敢偷人,那朱俊就会真的发怒了。
李妈妈点了点头,小声吩咐婆子们:“用布绳绑!”布绳是用破布搓成的绳,绑在身上不伤人,却难以挣脱。
婆子们心领神会,把韩银儿和惠林光溜溜绑在了一起,塞住了嘴扔到了黄花梨直足榻上,又把绑在外面的小玉也抬了进来,绑在了榻脚。
见事情已了,慧雅让慧珍慧宝侍候王氏,她自己先回去睡了。如今慧雅已隐隐是王氏房中的大丫鬟了,慧珍慧宝虽然心中不忿,却不敢表现出来。
慧雅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
她醒来之后听到有说话声,倒是不知时辰。
慧雅拥着薄被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子呆,等彻底清醒了这才撩开帐子下床洗漱。
洗漱罢慧雅立在镜前梳妆。
她知道自己美貌,怕引起朱俊注意,因此不敢十分打扮,一头乌发没有梳髻,顺滑地垂了下来,白皙娇嫩的小脸一点脂粉都不施,可是对镜看去,却依旧眉目浓秀樱唇嫣红。
慧雅对镜看了片刻,阖上镜匣,一边穿上外衣,一边默默思索着退路。
外面布谷鸟啼,帐内春宵苦短,正是睡觉的好天气,朱俊却被惠明报丧般给吵嚷醒了,只得披衣而起出了卧房。
惠明一见他出来,话也不多说,直接跪倒在地抱住了朱俊的腿:“老爷,家里出大事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夜里那些事情都发生在仪门之内,仪门外的小厮统统不知,只是惠明心细,见管家惠林不见了,早就猜到了几分,却不肯多说。
朱俊踢了惠明一脚,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只得别了秦宝珠回家。
秦宝珠和他正是好得蜜里调油时候,如何肯舍?倚着房门咬着大红销金汗巾子:“爷,晚上早点过来!”
朱俊答应了一声,接过惠明递过来的马缰绳,上马匆匆去了。
慧雅到了正房,却见到朱俊抱了贵哥在逗,王氏坐在一边吃茶。
李妈妈觑了个空把她拉到外面,嘀嘀咕咕道:“老爷到韩银儿房中一看,一句话也无,令人给五娘和惠林穿上衣服,把惠林赶出去了。五娘和小玉则让人牙子钱嫂领出去发卖了,听说小玉已经卖进了一个好人家,五娘却不知后事如何。”
慧雅垂下眼帘,心知朱俊对韩银儿还有情,不肯把她逼上绝路,这安排倒也妥当。
朱俊家里出了这样没脸的事,他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意思出去风流了,便老老实实在家呆了几日,为朱栀子过了生日,在朱栀子房里歇了三日。
王氏和朱栀子交好,知道朱栀子是不能生养的,因此倒也放心,安安心心抚养贵哥不提。
转眼已是四月底了,慧雅一大早便去向王氏告假,预备回孙家沟去探望孙刘氏。
她在朱府呆着,一向忙乱,更因为对孙刘氏感情淡薄,所以很少想起孙刘氏,只是如今不管怎么说,孙刘氏是她的责任,到了月底,慧雅还是得去一趟,一是把二钱银子得工钱给看护马大娘,二是要给孙刘氏二钱银子做五月份的家用。
另外,慧雅对自家的老宅,还有一点子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小的心思……
多亏了慧雅,王氏才报了贵哥之仇,赶走了心腹大患韩银儿,因此她如今更是倚重慧雅,听慧雅说要回去看母亲孙刘氏,王氏脱口而出:“慧雅,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我赏你二……一两银子做盘缠!”她原本想说要赏慧雅二两银子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舍不得,临时改成了一两银子。
饶是如此,慧雅却依旧开心得紧,笑盈盈给她屈膝行了个礼:“谢大娘!”一两银子也很多了啊!
见慧雅眯着眼睛笑得可爱,颊上小梨涡时隐时现,王氏也很欢喜,便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对银嵌白玉梨花发钗:“慧雅,你五月就要过生日了,这对发钗给你做礼物吧!”
慧雅更加欢喜,笑眯眯接过发钗,又行了个礼。这对发钗是王氏前几日叫了银匠进来新打的,今日还是第一回上头,是用白银把晶莹的白玉镶嵌成梨花形状,极为精致好看。更重要的是,如果去当铺当了的话,说不定能当二三两银子!
王氏见慧雅接了那对银嵌白玉梨花发钗,先是有些肉疼,接着转念一想:慧雅十五岁及笄的礼物这下子省下了!
她又有些欢喜起来。慧雅虽然是小丫鬟,可是十五岁生辰对女孩子来说毕竟是大事,她作为主子总不好一点心不尽的,这下子好了,又省了一笔开销了。
慧雅禀了王氏后,便请惠清去雇了个凉轿,预备趁清早天还算凉快,早早出发回孙家沟。
赵青清晨起来,打熬了一阵子身体便回去冲澡了——每次练完身体,他都会回去按照当年师傅的嘱咐,用热水冷水交替冲洗身子。
他正冲澡的时候,丁小五急急跑了进来,隔着屏风禀报道:“大人,穆公子不见了!”
赵青舀了一瓢沁凉的井水浇在了身上,身子一寒,接着就是全身心的畅快。
他沉声道:“随他去吧!”
作为表兄,穆远洋从小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做事从来都没有靠谱过,赵青老是为他擦屁股,早就麻木了。
再说了,穆远洋既然来到永平县,陛下就算再怒发冲冠,也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穆远洋还得为穆氏皇族传宗接代呢,即使死,他也得下了崽后再死——穆远洋身边一定跟着大内侍卫暗中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