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藻以白山亭堂弟的身份出现,自然引来许多人的关注,都上门来探望白山亭,顺便看看他的堂弟。倒没有人发现这兄弟俩长得一点也不像,年纪差距也很大,揭摩人分不清这个。
但是大家都是带着善意的,他们是认为白山亭这样的人,弟弟一定也是好人。
谭藻语言不通,初时只能尴尬地听人说话。
同时,他也发现隔壁有个姑娘经常来——谭藻同样分不大清揭摩人长相的区别,是以花了一段时间才记住那个姑娘的脸,然后发现不是有很多姑娘来,而是来的都是同一个姑娘。
虽然这样想可能过于自恋,但刚开始他的确以为这姑娘对自己有意思的,因为姑娘的确表现得比较暧昧。他处之泰然,并不以为意。
直到他的揭摩语有了一定进步时,白山亭一次刻意留他二人单独相处,才爆发出争端。
那个叫花罗的姑娘扒着门幽怨地说:“他为什么走……”
谭藻又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你送了我衣服……”
“这和我送你衣服有什么关系?”花罗好奇地问。
谭藻本来也想含蓄,但是他知道自己揭摩语并不算好,花罗也不会汉话,而且揭摩人性情都比较直爽,于是道:“他看出来你送我衣服是对我有意思,所以留地方给我们二人单独相处。”
花罗一跺脚,“胡说八道!我哪里对你有意思了!”
谭藻一摊手,“看起来就像是——难道不是?”
花罗嘤嘤道:“我对你大哥有意思!”
谭藻:“……”
谭藻:“那你为什么送我衣服……”
花罗幽幽道:“不是你们汉人说吗,长嫂如母,我要做你的大嫂,当然要像母亲一样关心你。”
“……”谭藻没想到这姑娘还知道委婉行事,“可是他误会了,本来以你的年纪,一般人的确不会想到你有意思的是我大哥,毕竟他都能做你爹了。”
花罗不服气地道:“你是他的弟弟,可是年纪不也够做他的儿子。”
谭藻:“……这不一样好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花罗一想到白山亭误会了,又恨恨道:“你要同他说清楚,我回去不给你做衣服了,我给白山亭做护腕,听说又快要打战了。”
谭藻暗暗摇头,他并不觉得师兄会接受花罗,花罗与他师嫂,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隔壁的大英雄,这种恋慕,在男人一直不回应的情况下,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就像谭藻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一点骚扰也没受到的度过了四年一般,他也没想到花罗竟然也坚持了四年没有放弃,从十五岁的小女孩,一直到十九岁的少女,都没有放弃过。
四年后,谭藻走在罗那城里,已经可以用流利的揭摩语和向他打招呼的人对谈了。
这四年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就如同当年他想象过的那样,过着这样轻松的日子。可是罗那城终究是边境之地,这四年来,外族本就有不断的小骚扰,今年大旱,他们在饥饿之下,恐怕会有大肆抢掠的行为,从而爆发出大的战争。
但更令此处守军心寒的是,朝廷中还在进行权力争夺,因此牵连到了罗那城,罗那城向朝廷讨要欠缺军饷的信,从来就出不了本州。
大战将至,内患又起,整个罗那城笼罩在淡淡的忧愁中。
谭藻并未从军,但因白山亭的关系,他与军中也十分亲近,人人知道他是白山亭的弟弟,也高看他几分。
便是这一天,谭藻回家时看到了蹲在他家门口哭的花罗。
花罗虽然经常被白山亭拒绝,但她可从没哭过,可若不是与白山亭有关,又怎会蹲在他家门口哭呢?
谭藻走过去,与她开玩笑,“大嫂怎么了?”
“不要叫我大嫂!”花罗站起来,擦着眼泪道,“我爹催我找男人,我认认真真同你哥哥说了,我要嫁给他。”
谭藻心道不妙,“然后……?”
花罗眼泪越擦越多,“他、他说他不喜欢异族女子,他要可以一起弹琴说诗的女子。”
谭藻:“……”看来花罗是被师兄骗了,他自己师兄都不会弹琴背诗呢!当年师嫂也是武林世家出身,喜欢舞刀弄剑更胜过琴棋书画。
但是在花罗,或者说在揭摩人眼里,汉人好像个个都把这些挂在嘴边,人人都是书生诗人,所以她都没看出其中漏洞。
但感情之事无法勉强,谭藻只得安慰道:“你还是收拾收拾心情,另寻下一春吧。”
花罗放下手,大喊了一句“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便跑回了自己家。
谭藻:“……”
这小姑娘真是……
谭藻摇头叹气,走了回去,正看到罗那城的守将从里面出来。
守将见到他,道:“白荇小弟回来了?”
“嗯,您来看大哥?”谭藻也笑着与他打招呼,守将与白山亭是好友,和他也算熟识了。
守将点头,却无太多寒暄,匆匆离去了。
谭藻看他神色有几分凝重,脚步匆忙,猜测到可能是战况之因。再进到屋子一看,便见白山亭也是眉头紧锁,“师兄,怎么了?”
白山亭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来了个监军……”
谭藻一听便明白了,那监军与罗那城守将在朝中分属不同势力,他这一来,岂止是刁难罗那城,要不是他自己也在这儿,恐怕真恨不得城破人亡吧。
“更糟的是,一切往来信件,都被他截拦,朝中之人,全然不知此处状况。”白山亭握了握拳,“实在不行,只能我亲自去送信了。”大战将至,罗那城的重要军机必须为朝中知晓。
谭藻道:“不可,师兄恐怕正是他们严加防守的对象,一人怎敌千军,此刻进出皆严查,师兄一个不慎,就会被抓住由头,然后……”况且师兄牵系着罗那城百姓的心神,仿佛只要他在这里,罗那城就没事。如果他不在,对士气一定有所影响。
白山亭:“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好歹不是军籍,不受军令约束。其余,都无可靠之人……”
“不受军令约束的也不止是师兄一人,”谭藻淡淡道,“我身无内力,也从未展露招式,说起可靠,似乎也不是问题。师兄,此事便交由我去做吧。”
“不行。”白山亭断然拒绝,这四年里他就拒绝过谭藻从军的要求,因为如果谭藻真的只剩下五年时间,他不希望他是这样度过。
“师兄……”谭藻说,“我只剩下几个月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