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谢蓁跑回内室,“阿荨,阿荨?”
谢荨此时正站在木架前,呆若木鸡地盯着地板。
她原本是想洗脸的,可是铜盂太高了,她怎么拼命都够不到。最后脑袋不小心撞到木架上,把头上的玉蝉金雀簪给碰碎了。
玉簪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谢蓁来到跟前,循着她的视线往下看,顿时一惊,张圆了小嘴。
谢荨害怕得忘了哭,扭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阿姐,怎么办……我把簪子弄断了……”
这是阿娘最喜欢的一支簪子,阿娘知道一定会骂她的!她一想到阿娘板着脸训人的场景,就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大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滚。搁在平常她这么哭,必定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可是现在她化着奇怪的妆,泪水糊了胭脂,看着既狼狈又可笑。
谢蓁比她大,很快冷静下来,去一旁搬来绣墩,站在绣墩上拿起木架上的巾子,蘸了蘸水给她洗脸,“别怕,让我来想办法。”
说着弯腰一点点给她把脸擦干净,谢荨这回不敢再动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满怀期待。
谢蓁给她洗完脸,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簪,放在腿上琢磨了好一阵子。
怎么办,怎么办?阿娘就快回来了,若是回来后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生气。
不如干脆扔了?阿娘找不到,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忘了。
可是万一阿娘发现了呢……她到底不敢扔。
毕竟谢蓁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在小孩子子眼里,父母的东西是十分神圣的。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屋外双鱼唤道:“二姑娘,三姑娘,夫人叫你们到前院去见客人。”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谢荨着急得团团转,“阿姐怎么办?阿娘会不会打我?”
情急之下,谢蓁把两截玉簪用绢帕裹住,揣进怀里,悄悄带出正房。
她说:“不会,有我呢!”
门被反锁,双鱼双雁从外面进不来,可算是把两位小祖宗等出来了,纷纷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好奇她们在屋里做什么,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连忙把她俩请去了正堂。
*
正堂里除了高老太太和几位夫人外,还有高洵和高潼潼等几个孩子。
高潼潼是特意打扮过的,衣服崭新,颜色鲜亮,脸上甚至抹了一层薄薄的粉。她才八岁,这样美虽美,但总透着一股不符合她年龄的老成。
她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戴一支碧玉金蝉发簪,跟冷氏的那支很有几分相像。
谢蓁和谢荨一进门,就看到她头上的簪子了。
冷氏让她俩分别叫了人,对她们道:“阿蓁阿荨,你们带哥哥姐姐去后院玩吧。”
谢蓁听话地点头,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往外走。
走在廊下,谢荨时不时就扭头看高潼潼头上的发簪,小脸上写满了好奇。高潼潼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今天的打扮好看,才总是偷偷看自己,不仅把头昂得更高了。
谢蓁也想看,但是她被高洵缠住不停地说话,根本没工夫抽身。
高洵再次见到她显得很高兴,“阿蓁,你要带我们去哪?”
谢蓁指向前方,“那里有一个院子,里面有湖有秋千,还有我和阿荨养的大千岁小千岁,我带你们去看看。”
那个院子叫春花坞,是谢立青特地给两个女儿准备的。那里就是她们俩的小花园,她们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想养什么就养什么,他跟冷氏都不会管。谢蓁把几个孩子领了过去,院子里有一块池塘,池塘里养着十几条鲤鱼,还有一大一小两只乌龟,就是她口中的大千岁和小千岁。
池塘上架着一座拱桥,桥的那头连接着一处假山,假山底下种满了花花草草,是谢蓁和谢荨的杰作。然而现在是秋天,大部分花都败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朵秋菊还在绽放。
院子另一边是两架秋千,一个是谢蓁的一个是谢荨的,并排放置。平时两个小家伙就在这儿荡秋千,比谁荡得更高,笑声能传出好远。
高家二房三房那两个比较小的孩子欢呼着冲了过去,一人抢了一座秋千,摇摇晃晃地荡起来。
谢蓁心里装着事儿,也就没有阻止,搁在平时,她可是谁都不让碰的。
她和高洵蹲在池塘边,琢磨了一下,“你知道……”
她吞吞吐吐,显得很不好意思。高洵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紧张了好半天,谁知道她却是问:“你知道高潼潼头上的发簪在哪买的吗?”
高洵啊一声,“你喜欢那个?”
并不是她喜欢,而是如果知道哪儿卖的话,她就可以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了。到时候放在阿娘的妆奁里,阿娘肯定发现不了。
但是她不能说实话,只能沉重地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看的。”
高洵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在小仙女面前表态,“那支簪子是潼潼八岁生辰时我送的,我当然知道在哪儿。你若是喜欢,我明天就去给你买一个!”
谢蓁眼睛都亮了,黢黑眸子熠熠生辉:“真的吗?你能带我去么,我想自己去看看!”
高洵眼睛比她更亮,“能啊能啊!”
她总算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笑容璨璨,真心诚意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高洵心花怒放,觉得她耀眼得他有点头晕。
可是他忘了,明天是中秋,他早就约好要跟李裕一起出门的……算了算了,大不了把他也一块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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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谢荨还在孜孜不倦地缠着高潼潼。
高潼潼有点不耐烦,“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谢荨比她矮了一个头,仰头盯着她的发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簪子……”
她越看越觉得跟阿娘的簪子很像,不知道她能不能送给她?如果把这个放进阿娘妆奁里,阿娘能发现吗?
高潼潼对这个院子根本没兴趣,她打扮得这么好看,只是想见见谢荣罢了……可是转了好大一圈,都没见到他,失望之余不免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