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攀上了山顶,姚守蹲在地上,用手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即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向不远处连绵不绝的丛林。
“我们到了。”
他将戒指系到三儿的身上,也不论它是否能够听懂,轻生的说:“把这枚戒指带给小溪,告诉她,我接她回家了。”
***
连溪突然睁开眼睛,一翻手,袖子中划出刀片,攻击凌厉而果断。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凌厉的风从面前掠过,让他清醒过来。
连溪这全力一击像是聚集了她多少天来一直保持住的体力,一击不成,支持着身体的精神气开始溃散,力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他反应很快,单手就抓住了连溪的手腕,一个反扭,就将她手中的武器打落。
连溪被单手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别过头,死死的咬住了严泽的手背,她此时所剩力气不多,全凭心中一股怨撑到现在,在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从来到奉化之后,一直没有哭过的连溪,突然红了眼眶。
严泽手顿了一下,静静的让连溪咬着,直到连溪呼吸都不正常了,这才一掌敲在了连溪的后脑上,将她拍晕了。
严泽抱着连溪,并没有往屋子的方向走去,而是朝向了丛林中心。
他黄昏用药用的很足,所以并没有想过,连溪会中途醒来,甚至有力气爬到了这。
是的,她后半程用的几乎是爬。
这么倔的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低头,将连溪散乱的刘海整理好,别在了她的耳后。
严泽手腕上蜿蜒的伤口还没彻底止血,他却毫无所觉,有一滴血落在了连溪的脸上,他用手擦拭掉后,看着她睫毛为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又轻轻的收回手。
于是想说的很多话,便堵在了口中。
这一段路,说长也不长,但是极为难走,严泽对这的熟悉不亚于对自家屋子。
每一步都踩的很稳妥。
连溪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明亮。
适应了一会儿,连溪才发现天依旧黑着,只不过点起了篝火。橘黄色的光线暖暖的散开,将四周的黑暗全然驱逐。
随着视野慢慢清晰,对面的景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株血黑色的花,高度足足有几米高,它的花茎上都是倒刺,几十厘米长的倒刺像是横突出的一把把尖刀,虽然泛着枯黄色,却依旧有一种骇然的气势。
根茎上缠绕成的黄色纹饰,一圈圈从花托缠绕到根部,周围几十根伴生藤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相互缠绕着守护在花的四周,已经干枯的如同枯木,
一层层失去水份的花瓣层叠着,一层比一层颜色衰败,到了最后一层花瓣,却隐隐发白。
双生花。
一株即将枯萎的双生花。
“醒了?”严泽勾着嘴角,递过来一个水杯,“喝点水,热的。”
连溪没有力气躲闪,只能狼狈别开头,伸手就将水给打翻了。
严泽眼角弯成一个弧度,并没有恼,而是弯腰将水杯捡了起来。
他将杯子摆正,回身拿出一把匕首,在火上撩了撩,牵着连溪的手,将她的袖子卷了上去,冲着手臂划了一道,鲜血顺着不大的伤口往下蜿蜒,滴落进泥土,消失不见。
“你看到了,它快死了,它已经多撑了一百年了,再也没有多余的能量去催生下一代花株,而你们同根同源,能够提供剩余的能量,催生出新的花株。双生花有反应,就说明……下一代的花株已经开始孕育了,而你……”
连溪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也看到了,你也快死了。”
“嗯,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严泽笑了笑,似是并没有介意连溪的话,他伸手将连溪的乱糟糟的头发散开,拿出一把小木梳,替她梳头。
就好像连溪小时候,他替玩疯掉的连溪梳头一样,一到那个时候,无论连溪之前多吵闹,之后都会安安静静下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严泽笑了笑:“你小时候长的又漂亮,又精致,跟连河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上的,我总怀疑你是不是他哪里偷来的,或是他趁着谁不注意,拐来的。”
连溪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她全身骨头软的跟面条似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时候,我就想,你要是真的和花株不契合,我到时候有这么一个妹妹也不错。”
“你小时后一点不难带,即使在诊所,也总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在连河面前调皮一点,在其他人面前,总装成小大人的样子。”
……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很多都是回忆的画面,连溪即使记忆模糊,这回忆也一帧一帧的往外冒。
“你小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河不要我了,严哥,你要嫁给我么?”想到这,严泽眼角都弯了起来,将连溪的头发扎了起来,用发带系好,“我至今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连河不要你了,和我嫁给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种回忆杀,让连溪听着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她到现在没有弄清楚严泽到底想做什么?
包括亚卡在内,所有人说话都说一半留一半,都在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怎么出现在这里。
却没有人说过,她能怎么回去。
或许,是代表着——
她回不去了么?
思绪在这戛然而止,地上的轻微振动突然将连溪拉扯了回现实,连溪停了几秒钟,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石块泥土抖动翻滚着,石壁上的浮土往下抖动,掀起漫天的尘埃,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突然抬起头来。
那株将死的半枯的双生花。
突然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