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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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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煦玉整肃冠带,着了便服,乘轿前往语春阁。蔡史二师爷则往了南昌府另有别事,此番煦玉身侧惟令林士简、执扇、咏赋等家人骑马相随。

  待到了语春阁下轿,却见迎将上前的正是着了便服的董毓葆、刘秉衡二人,煦玉见状很是意外,开口问道:“二位大人可是亦在此处饮宴?”

  董毓葆则答:“在下等此番与贤弟同为此间之客。”

  煦玉惊道:“倪姑娘亦邀请了二位?”

  董毓葆含笑答曰:“正是。”

  煦玉又道:“此番除二位之外可尚有他客?”

  刘秉衡道:“此番便惟有贤弟并了我二人,其余皆是鄙府之客,做东的正是本府名花三朵。”

  煦玉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下难免大失所望,此番本只为私会信中主人,不料却有那不相干之人横插一脚,当真令人不快。

  随后三人一并来到楼上雅间秋水堂。待步入厅中,便见三名娉婷美人袅袅婷婷地迎将出来。只见三人皆是宝髻高挽、珠环翠绕,杨柳多姿、桃花余艳。且正中一人更是秋波流慧,艳夺明霞。只听一旁董毓葆手指当中的美人对煦玉说道:“这位正是本府名花,京师名花倪幻玉之妹倪心怡,表字菀兰。从旁二人乃是本地双艳,名向秋、丹荟。此番我等皆为倪姑娘席上之客。”

  三美随即向煦玉行礼问好,煦玉亦还礼作答,随后问心怡道:“莫非送帖子相请之人,正是姑娘?”

  心怡道:“正是奴家,奴家从家姊口中闻知大人之事,亦是向往已久,遂此番冒昧寄帖相请,未免唐突了大人,还望大人稍恕一二。”

  煦玉闻言方知乃是自己误会了,本以为此帖乃是出自倪幻玉之手,不想却凭空生出一倪氏姊妹。

  之后众人落座,董毓葆欲邀煦玉上座,煦玉坚辞,遂董毓葆方坐了上首,随后酒家之人移桌置席,此番每人一小案,一花作陪,独煦玉之案上尽置素斋,董毓葆令倪心怡于煦玉桌旁伺候。座上煦玉侧身询问一旁的心怡幻玉近况,只听心怡摇首答道:“又能怎样呢?入了我们这一行,不过盼着能将终身托付一心仪信任之人罢了,姐姐花名在外,即便与大人分开之后,欲一掷千金娶她之人反倒是有增无减,然她却如死了心一般,万人皆不入了眼……却说如我们这等人,模样姿色才华情趣品位样样需有,唯独不可有那真心,若是将心留在了一人身上,这辈子怕没个解脱了……”

  煦玉对曰:“若论模样姿色才华情趣品位,令姊倒也样样具备,皆属上乘,万人莫及了。”

  心怡笑曰:“即便如此说又有何用,亦赢不来别人的心,令某人回心转意……”说到此处心怡又随即转了话题道,“却说我姐姐那人,太过死心眼,性子清高,孤芳自赏,平生惟倾慕才子,不会搭理应酬人的,早年为此不知吃了多少闷亏。”

  煦玉问道:“此言当真?印象中令姊断非那等不善应酬之人。”

  心怡对曰:“无怪乎大人此番亦不肯相信呢,姐姐于大人跟前岂会如此?逢迎尚且不及,岂有冷淡敷衍之理?大人有所不知,早年初入此门之时,我们其余姐妹早已倚门迎送接客,惟她购书十车,闭门苦读。我们都道她不图事业,倒专做读书、写字,难不成是欲考那博学宏词科,挣个女状元来当。后来耐不住爷娘的意思,才出来略略应酬……记得当初她所画之《寒梅凌霜图》偶受侯大才子赋诗一首,她便日夜苦练画技,为博君一赞;而待与大人一道之时,为能与大人唱和,便又日日写诗,便连写给姊妹们的信中,皆附有诗作……”

  这边他二人正说着,便忽闻一旁主座上董毓葆说道:“此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菀兰,你颇善音律,歌喉婉转,不若便唱个曲儿与林大人听罢。”

  心怡闻言只得依言命丫鬟取了琵琶来,另一边向秋、丹荟亦各自命人取来乐器,此番心怡弹琵琶,向秋弹三弦,丹荟弹筝,三人合奏,嘈嘈切切、错落杂弹地拨弦唱了一曲《昭君怨》,唱得很是哀怨。

  唱罢,满场喝彩,随后小丫头子又递上歌扇,令诸位老爷照谱点曲。煦玉接过,只见心怡那扇上皆是如《长生殿》、《桃花扇》并玉茗堂四梦之类,遂笑道:“看这扇上之曲,可知是个昆曲名家了。”便问心怡有会全的没有,心怡指了其中几处,道是这几处的旦曲是会全的。煦玉念及此番是心怡一人独唱,便点了一出《长生殿·情悔》。

  随后向秋弹三弦,丹荟吹笛,座中又有一师爷亲自打了鼓板,心怡和着乐敛容静气地开唱,只刚唱道“【捣练子】冤叠叠,恨层层,长眠泉下几时醒?魂断苍烟寒月里,随风窣窣度空庭”一句之时似是感念己身身世,登时便红了眼眶,待唱到“【前腔】记得盒底夜香清,钗边晓镜明,有多少欢承爱领”之时,已是双目盈泪,哽噎着难以继续。一旁的丹荟见状忙递了杯茶过去说道:“你且歇下,饮了这杯茶,我来替你唱罢。”

  之后丹荟便接着唱道,虽不及方才心怡那般缠绵悱恻,然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前腔】对星月发心至诚,拜天地低头细省。皇天,皇天!念杨玉环呵,重重罪孽折罚来遭祸横。……业障萦,夙慧轻。今夕徒然愧悔生,泉路茫茫隔上清。……”

  待丹荟唱罢,众人亦皆称道,刘秉衡痛赞一回,当即将一对价值上千两的翡翠镯子赠予了丹荟。而此番心怡虽未唱完,然煦玉心下却更是赞赏心怡那般如泣如诉的光景,道是极切曲境。

  只听上首董毓葆说道:“光听她们独唱,倒也无趣的很,只可惜在座我等皆不识那音律,无法与她们生旦合唱一曲……”说到这里心下有了主意,遂转向一旁煦玉说道,“想必座上林贤弟是颇识那工尺音律的。”

  煦玉闻言却是难得谦虚了一回:“不过了了,未及她们娴熟。”

  那董毓葆却欲令煦玉与倪心怡合唱一曲,遂提议道:“贤弟若觉菀兰唱技尚可敷衍,权且与之一和,还请贤弟不吝人玉,令我等能得见赏识一回。”

  煦玉听罢此恭维之言,却也兴趣缺缺,遂惟敷衍一句:“在下未尝唱过,不登大雅之堂。”

  董毓葆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忆起尝闻他人道京师侯林二位才子之间乃有宿怨,二人才华不相上下,遂常常是针尖对麦芒,互相挤兑,做那意气之争。由此那董毓葆便故意提起孝华以激煦玉:“可惜了在下等无此才识识得这些宫商,惟可品鉴却难以登台;若得给事中侯大人一般雅兴,倒可做那有福之人,与在场名花和上一曲。”

  果不其然,此番闻罢董毓葆提起孝华,煦玉方不再沉默,开口道句:“他平生惟爱调琴,对那曲调并不讲究。除却乐器之外,一无所好。若单论宫商乐律倒也罢了,然对这工尺曲调、南词北曲,他又何尝高过在下一分?”

  董毓葆听罢正中下怀,忙不迭就势说道:“如此还请贤弟不吝珠玉,令我等瞻仰一番,得以窥豹。”言毕忙又对一旁的倪心怡以目示意,心怡颔首以示知晓,上前对煦玉说道:“不知大人熟悉哪一出?”

  煦玉则道:“不拘哪一出,曲文俱是记得的,惟曲调板眼不甚熟稔。”

  刘秉衡道:“单记得曲文已是难能可贵之事了。若说我们,不过惟记得几支听熟的曲子罢了。”

  董毓葆道:“如此,菀兰,择你唱得娴熟的一出中有生有旦的与林大人合唱。”

  心怡遂道:“不若便唱那《长生殿·重圆》罢。”说着又补充一句,意有所指,“倒也应景儿。”

  煦玉颔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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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智斗学霸才子施威(四)

?  随后他二人合对了一番关目腔调,又派定笛子、鼓板的吹打之人,便开唱。

  煦玉立起身,不料却忽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一旁心怡见状忙不迭伸手扶住。煦玉站定,稳住身子,方道句“此乃痼疾,无妨”。

  此番煦玉先唱:“【品令】行行度桥,桥尽漫俄延。身如梦里,飘飘御风旋。清辉正显,入来翻不见……”却说煦玉唱来虽不若惯常扮生的相公那般娴熟,却也句句和那关目,不演自熟,有模有样,引得合席俱赞一回。随后只见煦玉持扇一指,道句:“妃子哪里?”

  心怡上前说道:“上皇哪里?”

  佯装执手相见状,煦玉道:“我那妃子呵!”说着则以扇头挑起心怡下颌。心怡抬首只见跟前煦玉嘴角挑起一缕轻笑,眼中尤带几许审视的神情,随后低声道句,“汝与汝姊不甚相像。”

  心怡见状不由芳心一颤,当即面泛红霞,更显人面桃花,娇艳欲滴。心怡伸手拂开下颌处的扇头,娇嗔一句“大人~”,风情万种。

  随后煦玉接着唱道:“【豆叶黄】乍相逢执手,痛咽难言。想当日玉折香摧,都只为时衰力软,累伊冤惨,尽咱罪愆。到今日满心惭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心怡道:“陛下,说哪里话来!”一面说着一面持了酒杯袅袅婷婷地递至煦玉唇边,不料却为煦玉持扇挡住,笑曰:“我不饮那冷酒。”

  心怡只得收回酒杯,接着唱道:“【姐姐带五马】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几不免。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只为前盟未了,苦忆残缘,惟将旧盟痴抱坚。荷君王不弃,念切思专,碧落黄泉,为奴寻遍。”

  煦玉一面从执扇手中接过自己酒杯,一面唱道:“【玉交枝】才到仙山寻见,与卿卿把衷肠代传。”又将手中之酒递至心怡嘴边,心怡见状会意,正待垂首就着煦玉之手饮了,未想煦玉却忽地将酒杯收回,自己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又半眯星眸斜睨着心怡接着唱道:“钗分一股盒一扇,又提起乞巧盟言。”

  一旁心怡见罢此景,恼得桃花美目圆睁,半怨半嗔地唱道:“妾的钗盒也带在此。”

  随后二人合唱:“同心钿盒今再联,双|飞重对钗头燕。漫回思,不胜黯然,再相看,不禁泪涟。”

  此出唱罢,周遭众人无不鼓掌叫好,赞赏不迭,董毓葆率先开口说道:“便是较了那班里的相公,贤弟与菀兰所唱此出亦是过之而无不及,真可谓是天作之合。贤弟乃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岂会是初次登台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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