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好吧,”管事的眯着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众官兵,“平日里我们掌柜的银子也没少孝敬,逢年过节的年礼更是一年比一年丰厚,怎么?现如今都不作数了?”
这一队官兵是总兵的副将带队,听见这话,又想想手下已经把甄应嘉叫来了,这话怕是已经被他听进去了。
天子近臣,这可是天子近臣!
副将一把抽出刀来,指着这管事的,凶狠道:“若是不让开,第一个劈了你!”
管事的眼中晦涩难明,只是他看看手下这不过三四十人的壮丁,再对比对面全副武装的官兵,还有耳边嘈杂的声音,想必他们这一次来的人不少。
管事的稍稍往旁边一侧,将门口让了出来。
谁知副将却没进去,反而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甄大人,您看?”
甄应嘉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得罪完了地头蛇,也要把他拉出来当做垫背的。甄应嘉冷冷一笑,道:“你这是打算让我打头阵?”
副将笑了两声,“不敢不敢。”这才吩咐了五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拿着刀进去了。
剩下人在外头等着,管事的明显已经认出甄应嘉来,而且就凭一个甄字,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位就是前两个月来金陵修行宫的甄应嘉!
管事的眼神越发的狠毒了,只是甄应嘉毫不害怕的迎了上去。
“找到了!”仓库里头传来官兵的声音,甄应嘉也顾不得跟管事的眼神对抗了,两步拨开前头的人,奔进了仓库里头。
绕过一堆麻袋,他看见了康和!
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抽气。
人倒是还好,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不过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嘴角红肿,肩上明显有被抽打过的痕迹。
看见甄应嘉带着人来,康和也是明显一松。
“还不快将人放下!”副将压着管事的进来,看见这一幕立即吩咐到。
甄应嘉已经看见一边墙上挂着的钥匙,两步过去就将康和手上的镣铐打开,康和被吊的久了,乍一松开,手脚都有点软,直接便靠在了甄应嘉身上。
甄应嘉很是心疼,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小声道:“看你还敢不敢——”
“原来你不是林如海的人。”看到现在,管事的总算是明白了,“林如海是调动不了总兵的,况且他也绝对不会为了手下探子这么大张旗鼓。”可惜他们都看错了眼,生生的暴露了许多!
掌柜的不在,就是他还有他这一干手下怕是不能善终了,不过正是因为掌柜的不在!他们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甄应嘉冷笑两声,扶着康和等他缓过劲儿来再说。
“甄大人,您看这人该怎么处置?”副将上来问了一句,“我们大人是总兵,倒是没什么权利处置这些人的。”
只是还没等甄应嘉说什么,那掌柜的忽然出人意料从身边士兵腰间拔出长刀,大喝一声“狗官去死!”,挥着刀便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康和这时候已经抖了抖手脚,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还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朝前走了两步,却没想就要撞在刀口之上。
甄应嘉见状瞳孔一缩,康和虽然能走了,不过被吊了许久,难免躲闪不及,况且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康和伤了!
甄应嘉猛地朝前一绕,右手推上康和,就想将他推到在地,同时左臂朝前一挡,这已经是他能想到伤害最小的动作了。
然而当他的右手推上康和胸膛的时候,却被康和一把抓住,同时往怀里一带,借着这股力量,康和猛地一转身,将背撞上了刀口。
甄应嘉再想做什么已经晚了,只听见康和闷闷的一声哼,空气里即刻弥散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你敢!”副将毕竟是天天训练的官兵,早在管事的抽刀出来已经有了反应,只是他原先还想着这人的上头在江南也算是个人物,好歹留个活口,横竖已经到了年底,这两人没多久便要回京城了,到时候私下里放了还是怎么的都好说。
可是眼看着刀子就要上了皇长孙的身子,副将再也不敢犹豫了,伤了皇长孙肯定是死罪,万一牵扯太多就不好,当机立断,原本砍向他胳膊的刀又往上抬了抬,直接冲人的脖子去了。
因此这刀在康和背上不过轻轻一划,就已经卸了力道,甄应嘉闻到的血腥味多半都是管事的。
康和背上被划了一刀,不管是抬手还是迈脚都是疼,他不由得将大半身子都靠在甄应嘉身上。
甄应嘉急的冒出一头冷汗,又看康和身上满满的都是鲜血,虽然有不少是掌柜的脖子里喷出来,但是甄应嘉焦急之下也想不到这么多,只觉得心怦怦的跳,连眼圈都红了。
“还不快去抬轿子来!”甄应嘉声音里暗含着怒气和担心,又怕惊扰了康和,声音压得极低。
几个官兵急忙跑了出去,还有几人在这仓库里寻找可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我没事。”康和在甄应嘉耳边低声道:“背上皮糙肉厚的,养上数月就好了,除了留下一道疤痕,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你闭嘴!”甄应嘉想也不想张口就道,说完这才又补救道:“别说话,小心血留多了。”
副将一看这场面,甄应嘉怕是注意不到他了,小心吩咐心腹出去将这一干人都处理干净。
正好这时搜索仓库的官兵找到一幅担架,还有些伤药,副将见状急忙拿了伤药上前,又指着担架道:“轿子怕是没这担架好,不如先让殿下趴上?这还有些伤药,虽不是上好的,不过也能接燃眉之急,我已差了人去寻大夫了,回去城里再让大夫给处理处理。”
甄应嘉点头,却也不假借人手,直接自己上手,划拉一下就将康和背上的衣裳撕开了。
康和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不过好在就是上半个伤口稍稍深一些,还在往外渗血,下半个只是拉破了两层皮,不过挂了几个血珠子。
见状甄应嘉总算是稍稍放心,将伤药均匀的撒在了康和背上。
兴许因为这盐帮都是刀口上的买卖,别的不说,伤药都是上好的,刚洒上还没到一盅茶的功夫,血就止住了。
甄应嘉送算是能松口气了,叫上四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将康和抬了出去。
康和趴在担架上,还不忘侧头看着甄应嘉,做着口型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又感慨甄应嘉来的及时。
甄应嘉现如今也放松下来,又顾忌着他背后的伤,好言好语劝着,没怎么主意就已经回了甄府。
大夫早就已经等着了,忙忙乱乱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将康和的伤口又处理了一遍,跟甄应嘉道:“殿下背部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方才把了脉,殿下底子好,就是流了这许多血,要好好养上个把月才能好,还有就是收口之前不能沾水。”
甄应嘉仔细都听了,大夫又道:“一会我开些防止伤热惊风的药,若是殿下一会发热就给他喝两剂便是。”
甄应嘉应了,叫了纪楚去跟大夫抓药,再回来内室,康和已经睡着了。
甄应嘉给他小心盖了被子,因为伤口还没结痂,又不好盖着,便又叫丫鬟拿来几个炭盆,务必要把屋子哄的暖暖的才是。
等到照顾好康和,甄应嘉到了正厅,总兵和副将两个在厅里等着,看见甄应嘉出来,两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