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邢氏便吩咐梨香院的小厨房做了一桌酒菜,接风洗尘。一时饭毕,也过了老太太的午歇时间。邢氏想了想,便打发人将娘家来了亲戚的事情说了,又问老太太得不得空。若老太太得空,想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史氏在荣庆堂里刚睡醒,正让人去把黛玉叫来,元春自宫里赏了些内造点心,她准备把她喜欢的这些个孙子孙女和孙媳妇都叫来分着吃了。
这会儿一听说邢氏娘家的亲戚,眉头就皱了起来。
“算了,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见的,她不来,我就安了。让瑚儿媳妇去安排一下罢了。”转头看到了凤姐,又张嘴说道,“你也去看看吧,不要失了礼数。”
水氏和凤姐一笑,打趣了几句老太太把她们支走了,领着孙子孙女吃好吃的。
史氏也不以为意,“早去早回,给你们留着。”这宫里的点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没有早年她在候府吃的好呢。不过是想到这是大孙女的一份孝心,这才让她觉得好罢了。
说笑了两句,两人对视一眼便走了。
水氏出了门,便让心腹去库房看看。拿些实用的见面礼送过去。而凤姐想了想,也回院子梳妆打扮去了。
凤姐怎么好好的收拾一番,让那邢家的破落户看看。可回了院子,她那亲生的小祖宗又闹了起来。
凤姐所出的大姐儿,一直是凤姐的心肝。而大姐儿的奶娘便是当初跟着凤姐儿陪嫁到荣国府的平儿。
那年张氏在元春进宫之前,曾经提点过凤姐这位平儿姑娘有些个小心思。凤姐儿听了,心里也有些个犯膈应。回去细细地观察了几回,也明白了这平儿是在拿自己做好人呢。本来以凤姐的心思手段,这平儿是绝对落不了好的。
杀鸡警猴,用平儿是正正好的。不过当时到底还是年轻,记着与平儿自小长大的情份,于是才从轻发落将平儿打发了出去配人。
而等到凤姐儿怀着大姐的时候,正好平儿的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平儿使了些银钱,讲凤姐身边的人帮着说了几回好话,这才又回到凤姐的院子里,当了奶娘。
上天对待平儿算是不错的了,若不是早早的出府嫁了人,让她真的一步一步走下去。估计便会和原著中那般主不主,奴不奴的。也不会在凤姐怀大姐时,都生下的第三胎血肉了。
而此时做为奶娘的平儿,是怎么哄怎么抱,那丫头就是哭个没完。没招,凤姐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这么一会儿功会就睡醒了。”将闺女哄好后,凤姐又打发了平儿抱着小丫头去前面老太太院里蹭吃蹭玩的。然后才让丰儿准备一份见面礼给隔壁送去。
刚刚的好心情都让那小妮子破坏没了,她也懒得过去了,这两天身上懒懒得,还不如回屋里躺一会儿,眯一觉呢。
当天,无论邢氏人缘混得怎么样,但是荣国府各房各院的见面礼倒是都送到了。就连黛玉那么个小人,在知道了邢家的情况后,也难得收拾出一份‘朴实’的见面礼送了过去。至于亲自去见,老太太不待见的人,她们又怎么可能去扎了老太太的眼呢。更何况邢氏这人,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礼数到了,便也罢了。反正像是凤姐和黛玉没去理由都是现成的。凤姐说自己不舒服,有客远来,不敢过了病气,待身子好了,再见也不迟。
黛玉那里,直接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出的头,帮着老太太送了一份见面礼后,才道宝二奶奶在老太太跟前敬孝呢,不克前来,还望亲戚匆怪。
虽然面子欠了些,但里子也给足了,邢氏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只能这样了。相较于各房各院给的见面礼,邢氏也难得拿出了点私房给邢家三口送去。
在当晚安排他们住下后,邢氏犹豫了一下,也没提出让贾政见一见邢大舅的话。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男人和她兄弟都是极品,还是极品在两个方向的。还是不见的好。不然难为情的还是她自己。
第二天,用过早膳,邢氏便提出了想将邢岫烟嫁到薛家的事情。
邢大舅这几年在金陵倒也改了赌博的坏毛病。其实当初他的瘾就没有那么大,不过是被人带着走了这条路。等到都输掉的时候,又总想着翻盘,这才越陷越深。直到无可挽回的时候。
被邢氏送回老家后,一是没钱,二是没了坏影响,心中虽然也总想着翻盘。但钱财都被媳妇扣着,还没等走到赌场门口,就让自家媳妇防贼是地拉了回去。加之寄住庙里,对于那心思倒也淡了。这一来二去的,竟然也就这么过来了。
前些日子,收到自家姐姐的传书,让阖家进京来,说是另有安排。对于早就想要上径城的邢大舅舅来说,更是忙忙地在家里卖了地,收拾了一番盘缠上了京城。
没有想到,姐姐竟然是给自家闺女说了这么一门亲事。
“这不良于行,是个什么病症?可要紧不?”还是女人心细,自家大姑子把那薛家的薛蟠夸成了朵花似的。可这么好的婚事,又哪里是他们这样的破落户能想的。
尤其是话中一带而过的‘不良于行’,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病症?是不能走了,还是只是有些个跛脚?
听到自家弟妹的话,邢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因着邢氏心急和没有成算,也没有避讳邢岫烟,这一抹不自然,倒是让邢岫烟母女看了个清楚明白,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
后来再听到邢氏遮遮掩掩的话后,母女的心都凉了。就连一旁的邢大舅脸色也有些个不好看。
他那么穷的日子都过来了,姑娘眼看着就要拉扯大了。他都没有想过要拿姑娘换点什么,他的好姐姐,怎么能将他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过那无着无落的日子呢。
邢家三口一听就急了。这样的婚事,只要是亲生的爹娘就没有会同意的。邢氏一看,弟弟弟妹这个架式也生气了。她这些年省吃捡用的帮衬他们,现在翅膀长硬了,竟然管都不能管了,这还得了。
“薛家是什么人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大姑娘嫁了过去,也能帮衬一下老子娘。薛家太太也答应了,聘礼厚着呢。回头要是你们同意了,我再去说和说和。保证能在这京城是界上再买上一套五进的大院子。以后吃喝不愁,岂不比现在好?”
邢氏看到这一家三口仍是不出声的样子,脸上也有了些不耐烦,“你们也不看看,现在的邢家,能接个好亲。大姑娘这个年纪了,连个嫁妆都凑不出两箱子,谁家能要。再说说你们两口子,现在不好好想想,将来老了吃什么,喝什么。我还能管你们一辈子不成?”
邢岫烟听了邢氏的话,咬着牙,皱了皱眉。仍是低下头,不言语。邢大舅全是硬气,粗着脖子,红着脸,“我姑娘咋了,咋就嫁不到好人家了。俺们俩口子也不求她将来多好,但至少那男人是个全乎人罢。站不起来,还不能生。这样的人,我便是去讨饭,也不能嫁。”
啥也别说了,当下邢氏便生气,直接下了逐客令。邢大舅难得硬了一回骨头,收拾东西便拉着老婆孩子走了。
虽然在京城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但邢家也不是真的没有在京城里呆过。哪条街上有空房,哪个牙婆心眼好,哪个当铺买卖公道合理,这些就算是几年不在京城,邢大舅也是门清。
邢家媳妇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自小家贫也没舍得让闺女吃一点苦。那样的生活,都给闺女买了个小丫头侍候。又怎么可能为了富裕安稳的生活就毁了闺女一辈子的幸福呢。
幸好贾家人厚道,昨天送了不少的见面礼,金银锞子什么的也有几个,至少在京城偏僻一点的地方租个小院子,还是能凑和下来的。
她们家当初回金陵的时候,买了一些地。这些年,虽然也没有攒下什么银钱,倒也不至于卖了地,手里就只剩下回京城的盘缠。
也幸好邢岫烟的娘是个会过日子的,全家寄宿在庙里,没有将当初带回去的银子买了房子,而是买了地。不然估计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会有上京城的盘缠。
尤其是每年往京城里给邢氏送信的时候,这位邢氏的弟媳妇都会哭诉一番生活艰难,只能寄居寺庙的事情。弄得邢氏不得不扣扣巴巴地给他们捎些银两度日。
邢岫烟的娘是早就知道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所以自然是费力给她攒些嫁妆。没有想到,这些攒下来的银两竟然先用到了这里。
邢岫烟从始自终什么也没有说,少女怀春,她怎么可能听从姑母那样下作的这排。这一次,她是真的赞同了父母的决定。快手快脚的搬了出来。
一家人先到了一处客栈暂住。邢大舅便去找房子。三五天的时候,一家三口便在京城里安顿了下来。邢妻带着闺女和小丫头在家里做针线,邢大舅也找了一份打杂的活计。度日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邢岫烟颇识文墨,又正经练过字的,所以也接一些日常家书的活计。三文五文的,每天也能写上两份。
别说闺阁女儿的笔墨针线不轻易示人了,在这种需要银钱度日的时候,哪还有那些讲究。反正邢家三口是真真没有那些说道讲究了。
而前脚邢大舅搬走了,后脚这件事情以及邢氏给自家侄女说亲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老太太听了直叹气。张氏也无语了。
“姨娘,你说大姐姐真的关心我的婚事,还是大太太的托词?”薛家的事情,邢家的事情,探春这个梨香院的姑娘又如何不知。这日便来到赵姨娘这里,想看看自家生母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