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大老爷指条明路。”林琰声音压得更低,“这般事情,必得心腹之人才能做。”
贾赦不傻,当下明了了。再看向林琰时候,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不过能够抓住了二房的把柄,怎么借着这个机会把二房弄倒了,这才是眼下头一个重要的。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之际,又听得林琰笑道:“大老爷,怎么着,也得白纸黑字敲定了,这个火头儿不能留在自家身上。再一个,包庇和出首,里头的区别可就大了。”
贾赦看着林琰,复又坐下,“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要我拿住了二房,所为何来?”
林琰目光盯在手里的锦盒上,再抬起眼来的时候,早就没有初时的凝重之态。薄唇勾出几分笑意,却叫贾赦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不瞒大老爷,我这个人平生最是护短。哪怕是我身边儿使唤的人,自有我骂得打得,别人却是不行。更何况,我林琰掏心掏肺疼了这多年的妹子,更是不许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去。府上老太太二太太两个,借着我妹子怀有身孕,竟妄想将你们三姑娘送到侯府上去。这口气,我妹子忍得,我却是忍不得。实话对大老爷说了,若是你有本事,让我出了这口气,这盒子里头的东西自然碍不着大老爷一分儿。若是没这个本事……”
伸手拿过了桌子上的青瓷莲枝杯,运力于指,“啪”的一声,杯碎水洒,淋淋漓漓散了一桌子水。
目送着贾赦匆忙离去的背影,林琰笑得很是欢畅。
坐在回府的车里头,贾赦心里把王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他自己的亲娘,虽然出于孝道未被问候,却也被埋怨了几句。他就说呢,这么大的事儿,这林家的哥儿怎么就敢担了这么大干系来给他报讯,敢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人家拿住了自家的把柄,就因为那两个女人办了蠢事儿!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
一路之上想了又想,这事儿该当如何去办。不得不说,贾赦还是很有些手腕的。先去了邢夫人那里,把一屋子丫头婆子姬妾全都赶了出去,自己与邢夫人低低地说了府里头有人放贷之事。听得邢夫人眼里冒光冒火,只差拍着桌子大骂王夫人不是东西了,恨恨道:“好个大家子出来的!眼皮子忒也浅了!”
贾赦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这是小事儿?这是削爵抄家的大罪!”
邢夫人吓了一跳,“不至于罢?”
贾赦敲着桌子亦是恨声道:“什么不至于?这事儿要是发了,你以为谁能跑得了?就我这个袭着爵的一品将军,你这个诰命夫人,说不知道这事儿,你信?”
邢夫人吓得跳下了炕,就要去找王夫人,“我得问到她脸上去,做什么这么害咱们!”
“站住!”贾赦一声低喝,眯着眼道,“问是要问她,只不过不能急在一时。你去把你的陪房王善宝家两口子,再有我的奶兄弟钱六叫进来,我都有话吩咐。”
林琰说的不错,这放贷一事绝不是随便就能够交给一个人去做的,须得是心腹之人才行。王夫人的心腹,头一个就得说是那周瑞两口子。这俩人一个管着府里头的春秋两季租子,又管着老少爷们儿出门的事儿,另一个管着女眷们出门,可谓是府里奴才中一等一的体面人。
贾赦叫了王善宝钱六两个在书房里头,密密地吩咐了一番,才打发两个人出去办事不提。
却说王善宝钱六那都是大房里头有脸面的,不过在荣府里,却始终是被二房的人压了一头,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了。听了贾赦的话,能叫二房那个趾高气扬的周瑞倒了大霉,两个人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摩拳擦掌,找了几个素日里信任的,一丝不苟去做大老爷吩咐之事了。
却说没过了几日,正值贾府端午家宴。因天气渐热了,贾母就命人在大观园里的藕香榭里摆了两桌子酒席,只说自己带着孙子孙女儿们并媳妇在那里乐上一日。
藕香榭建在水中,四面皆有落地的雕花大窗,推开了便可见池水清亮,映着日头真如浮光跃金一般。池中锦鲤穿梭,池面儿新荷初长,若是有风吹过,又是凉爽又是轩敞。
王夫人前边儿因出了昏招儿,有些不得贾母的心意,因此这些日子来每天都是早早地到贾母那里去请安立规矩。今日更是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排了酒席,自己亲自到贾母那里去,一时又有宁国府的邢氏带着贾蓉的填房胡氏并几个贾珍的姨娘也过来了。王夫人邢夫人两个扶着贾母坐上了软轿,一行人才簇拥着往大观园里头去了。
外头贾赦就等着今日人多呢。听了邢夫人遣人来说都到了园子里,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对贾珍贾政道:“今儿,我有个大事要说。老太太她们已经到了园子里头,二弟,珍儿,且同我一块儿过去听听罢。”
贾政贾珍面面相觑,不知道贾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贾政便道:“大哥若是有话,不妨在这里说罢。里头虽有老太太,到底还有侄媳妇孙媳妇。”
“不碍的,都听听才好。”贾赦一摆手,“都听听长点儿记性也好。”
说着,抬步便走。贾政无奈,只得跟了上去。留下贾珍父子两个互看了一眼,也跟着去了。
藕香榭里,贾母身前摆着一张红木大条桌,上头摆着各色时新果子茶点,又有厨房里预备下的应景食蔬。左手边儿坐了宝玉,右手边儿坐了探春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