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里现在还醒着的就废太子一人,他也不敢点灯,就这月亮的光芒,从院子里的水缸里提了一桶水出来,将这瓶奇奇怪怪的液体混了进去,然后便洒在了院子长树长草的地方。废太子本来就不怎么会干活,就算这半年自己动手做了不少,但是为着不能让人发现了,一点声音都不能出,这样一遍下来,也是累的半死。
一个时辰过去,废太子终于将院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浇了一遍。母后告诉他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废太子回到屋里,终于安安心心睡了囚禁一来的第一个好觉。
在太医的诊治下,皇后喝了三天苦药汤子才下地。得知皇后病愈的消息,皇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还没说出口想放儿子出来,就见皇后扑通一声又跪了。
“陛下。”皇后这次的哭跟上次大有不同,上次是哭的急,说不出话来,但是这回只是小声啜泣,就是好像在犹豫什么,半天都没开口。
皇帝体谅皇后年纪大了,又是刚刚病愈,身子弱,没等皇后跪多久就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只是皇后起归起,就是不抬头,皇帝生生从里面觉察出一股怨气来。
怎么让你去看儿子还看出事儿来了,皇帝略有不爽,道:“皇后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苦下这些拐弯抹角的功夫。”
皇后惊讶极了,飞快的抬眼看了皇帝,眼泪又下来了,口中喃喃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重复两遍,皇后像是突然下定决心,连眼泪和啜泣都止住了,坚定道:“陛下处罚臣妾便是,求陛下绕了我儿性命。哪怕将他逐出宗府,改了姓名,只求陛下能留他一条命在。”
说完,皇后咚咚的开始磕头,没两下额头就是一片通红,再过两下,就有血丝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烦躁的很,皇后言语里流出种虎毒食子的意味来,让他分外的不快。
皇后不说话,只是哭着磕头,皇帝一甩袖子,回了养心殿。
只是皇帝的心里越发的急躁起来,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皇后的计策,或者她还有什么后手,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皇后的手段皇帝熟悉的很,而且宫里管的严,皇后又半年多没管过宫务了,她依仗的太子又被废了,皇帝是一点猜不出来。
难道是瑞永有什么不好了!皇帝突的起身,瑞永刚关进去的时候,他倒是三天一次让人送了消息上来。不过既然是圈禁,那毓庆宫里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吃饭睡觉,再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没书籍,没笔墨,什么都没有。连伺候的人,皇帝都只选了两个忠厚老实的宫人,年纪又大,想必是翻不起什么花样的。
三天一次的消息说的也都是重复的事情,后来就变成五天一次了,再后来,似乎已经有月余没听见瑞永的消息了。
皇帝说到底还是把废太子放在心里第一位的,听了皇后那番语焉不详的职责,皇帝忍了一下午,终究还是跟上回皇后一样,天黑之后,偷偷跑去看废太子了。
毓庆宫的门一打开,皇帝就觉得不对了,墙边的草,院子里的树,还有花坛里的几从月季和牡丹,全枯了。
皇帝心里一紧,这可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脚下越发的着急起来,当日他下令将太子囚禁在毓庆宫里,又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那么正殿自然是不能住了。
两个宫人住在第一进的班房里,废太子夫妇两个则在最后面的继德堂里,只是这地方,也被皇帝关了一半,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三间屋子而已。
皇帝现在很是后悔。
才半年的时间,毓庆宫里的东西就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窗户上的漆掉了,窗纱也变了颜色,地上满是落叶,原本七月的天里,毓庆宫里生生被这破败拖到了深秋。
他的太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太子从小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皇子四十人的伺候班底,到了太子这里给提成了八十人。每年上进的布料,茶叶,玉器,瓷器,皇帝都是先紧着太子挑的,但是现在……
皇帝推开了继德堂的大门。
一盏孤灯,废太子坐在灯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人声,太子冷笑,“你们两个不过是奴才,难道还想……”声音戛然而止,太子慌乱间跪在地上,“不知父皇前来,儿子……儿子……”话没说完,废太子已经抽噎起来。
皇帝眼眶发热,大步走到废太子跟前,有点想伸手拉他,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坐了下来,半响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废太子一吸一顿地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