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为妻_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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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若兰翻身起床,道:“横竖咱们就是逛一逛,没人凑近打量,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拢了拢中衣,拿床头黛玉早备好的一套藏蓝色麻衣套在身上,连同一双草鞋,尺寸合适,处处熨帖,就是粗糙的麻布磨得肌肤微疼,察觉到这一点,他拉开黛玉的衣袖一看,果然臂上磨红了好些,瞧着触目惊心,不由道:“快换下来,你穿不得这些衣服就别穿。”

黛玉拉下衣袖,正色道:“哪里就这样娇嫩了?只有穿了才知道百姓的辛苦,更加珍惜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免得不顺心就作践起绫罗来。”

不管卫若兰如何劝,黛玉执意要扮作农妇去赏荷。

实在拗不过她,卫若兰只得拿了两块细棉布做的手帕子缠在她雪白的腕子上,隔开肌肤和麻布的碰触,瞅着她被领口磨红的脖颈,叹了一口气,好容易收拾妥当,外间丫鬟进来服侍梳洗,见状都大吃了一惊,齐声道:“大爷和奶奶这是做什么?”

黛玉笑道:“今儿没有大爷和奶奶,只有庄子里雇的一对农家夫妻。”饭后戴上早备好的大斗笠和小背篓,以布巾覆面,催促卫若兰出门,身边一个人都不带。

两人沿着路往东行,将手缩在袖中,一时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看着路边的大片庄稼,以及早早就出来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农妇,黛玉轻叹一声,道:“往日深居雕梁画栋之中,每日穿绫罗食膏腴,何曾见过人间疾苦?住在这里我才明白李绅作的悯农之诗。一首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一首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两首诗竟道尽了农夫之苦。”

卫若兰看着在田埂上跑动顽耍的几个童儿,低沉着声音道:“自古以来皆如此?何尝有人能改变?唯有自己秉着良心,少收些租子,叫他们多剩一斗粮食。”

黛玉心里明白,所以他们成亲后,庄田都是交过税后只收三成租子,剩下七成归佃户所有,而世间大户多是五五分,或者四六分或者三七分,佃农辛苦一年只得四成或者三成,连糊口都不能,正应了“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她常在庄内闲逛,走四五里路倒不觉得累,况且她背的小背篓里只装着三两件轻便之物,远远比不得卫若兰备的大背篓,而且途中又有卫若兰托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卫若兰说的大片荷花池,好几个池子相邻,每个池子都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情景。

这一个村子的地都被他们买下来了,这几个池子也是他们的,一向是由村里的佃农照料着,荷叶、荷花和藕用来供应他们所用,旁人不敢随便掐花摘叶。

二人沿着池边漫步,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喝问。

  第121章

听到喝问,夫妻二人抬头望去,却是附近的佃农,一个五大三粗、衣裳上打着补丁的老汉,不是照料藕塘的那几家佃农。这个村子里的百姓皆是聚族而居,共有四个大姓,别姓者极少,向来相互照应,忽见有不认识的生人靠近藕池,自然要问。

若是自己家种的藕,一个月里偶有一两个人掐花摘叶不算什么,但这是节度使大人府上的藕塘,离这里又近,他们须得万分小心,免得叫人糟蹋了。

因此,老汉道:“节度使大人家里买了地免费赁与我们三年,我们须得守好这藕塘。”

卫若兰和黛玉出门前早预备了妥当的说辞,听到他问来这里作甚,便由卫若兰说自己夫妻是节度使大人庄子里收留做活的农人,脚程快,过来瞧瞧藕塘怎么样,顺便摘取一些荷叶荷花回去做大人和夫人爱吃的荷叶莲蓬汤。

老汉瞅了他们几眼,见他们举止不俗,兼附近民众感恩戴德,没有敢冒充庄子里的人,心里已经有些信了,这时又有照料藕塘的佃农之子、一个七八岁的童儿光着膀子跑过来吆喝道:“节度使大人的庄子里有人来说,节度使大人一早派人来摘荷叶荷花,叫咱们不要为难。”他沿着路吆喝,告知正在田间劳作的所有人,免得他们看到有人掐花摘叶以为是盗窃。

听到这番话,老汉忙向卫若兰夫妇赔罪,然后扛着锄头下地,那孩子通知一番后远远地看着黛玉和卫若兰站在池边,猜测他们的身份不敢靠近。

卫若兰看到黛玉打量那童儿,遂招手叫到跟前,细问平时如何。

那童儿年纪小虽小,却不怕人,见卫若兰和黛玉二人一身新衣,言语可亲,举止不似常人,卫若兰面目俊美,黛玉身上更有一股香气在鼻端缭绕,便一五一十地作答。

卫若兰问的都是民生,问他旧年粮食收的够不够吃、每年能不能做一身新衣裳、村里其他人家的日子过如何等,又或者平常有没有匪徒和官兵来骚扰他们村庄,黛玉却是问他年纪几何,名字叫什么,读书了不曾。

这孩子姓李,名叫狗剩,年方七岁,言语极伶俐,先回答卫若兰的话,乃道:“小时候到处是贼来抢粮食,连地窖都挖开了,我祖父那时候被打死的。后来常吃不饱饭,我有两个姐姐饿死了,哪有钱做新衣服,我从小儿就没穿过新衣服。去年我们在城里吃到县主大人发的粥和馒头,村里就没饿死一个人,节度使大人本事厉害,再也没有贼来抢我们村里的粮食,冬天安稳过来了。今年先是县主大人命人发了粮种好播种,接着节度使大人又把那些贼抢去的粮食发了够我们一年的嚼用,我们家多赁了十亩地,秋天时就有自己的粮食吃了,不必交租,粮食都是自己家的。等三年后节度使大人和县主大人也只收三成呢,家家户户年年都能收得好些粮食,我们家因照料藕塘,三年后都不必交租,平常送去也有赏钱。”

狗剩说话时,黝黑的脸上满是欢喜,眼神澄净,接着回答黛玉道:“读书是有钱人家才有的本事,我不曾读过书,村子里没有私塾,要想上学,得去县城里或者州城里。我们村里只有里长家的大堂哥才有本钱去上学,先前贼多不敢出门,今年才开始上学,听说学了三字经。”他脸上的欢喜转为羡慕,又似颇有自知之明,不敢十分流露。

黛玉不觉触动心思,又问了些村内之事,得到答案后,转身叫卫若兰矮下身,伸手从他身上的背篓内取出油纸包的四块点心,递给狗剩,柔声道:“多谢你叫我们知道了许多村里的事情好回节度使大人,这是谢礼。”

狗剩措手不及,愣了愣神,急忙摇头摆手,道:“不能要,不能要,你们是节度使大人和县主大人庄子里的人,我什么都不能要。”似怕黛玉塞给他,一语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卫若兰将点心放回背篓里,岔开道:“你喜欢哪一支荷花,我给你摘了来。”

黛玉脸上没有一点因狗剩拒绝而产生的失落,笑道:“等回去的时候摘几张碧青的荷叶即可,那菡萏就叫它们依旧长于塘里结莲蓬,掐了回去当天就凋零了,十分可惜。”

卫若兰莞尔道:“如今你也知可惜二字了。”

黛玉横他一眼,道:“我何尝浪费过什么?小时候不懂,我在外祖母家里又不能做主,他们做什么我便受什么,日日一桌子美酒佳肴吃不完或扔或倒,不觉有甚不妥,现今从深宅大院里走出来,见识过民生疾苦,吃不上饭的饿死的竟是无数,若再继续作践绫罗、浪费膏腴,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家里花儿朵儿倒罢了,掐了它们做胭脂花粉是物尽其用,这荷花掐了就赏那么一会子,反少结一个莲蓬,咱们自然不在意一个莲蓬,但对于佃农而言却不是。”

她深知本地各样东西的价格,因此地非南非北,很有些土地又颇贫瘠,所以藕和莲子的价格远较江南为贵,菱角等更是稀缺之物。

卫若兰扶着她沿着塘边走,道:“你越发有大家主母的气派了。”

“你不觉得我小气便是大善。”黛玉蹲在塘边,塘内荷叶挤挤挨挨,伸手可触,几乎难见波光粼粼,她拿手指点了点荷叶,上面的水珠滑落到水里,旋即无踪。

卫若兰陪她一起,笑道:“何谓小气?此不过节俭罢了,以尽其心,不愧于人。况且只对咱们自己,又未曾对外人吝啬。难道任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发生在跟前才是大方不成?世间之事,原就是从小处留心,才能成就大事。”

黛玉展眉一笑,因四面无人,解下脸上布巾透气,道:“今儿听到那孩子的话,我心里有一个主意,就不知成不成。”

卫若兰问她是什么主意,她便道:“在村里设一私塾,教导孩子们认字,知道些礼义。”

卫若兰一怔,没想到黛玉竟会想到这个,又听黛玉说道:“咱们家厨房里有一个李娘子馒头做得好,面也揉得筋道,我就爱吃她做的馒头和面条,她好容易活下来的一个儿子就是因不识字叫做中人的一个亲戚哄着在卖身契上按了指模。原是李娘子之夫重病,她那儿子是去向亲戚借钱的,听那亲戚说是借据,谁承想竟是卖身契,且是死契,自此生死皆不由自己,李娘子之夫气得一命呜呼,李娘子也大病一场。夫死子卖身,李娘子无亲无眷,险些又被族里卖了,恰巧我派人去村里雇用干净爽利的婆子做饭,才没让她被卖,又雇了她做活,她怕回家后被卖,索性自卖自身,做了咱家的下人,极勤快爽利的一个人。今日听孩子说读不起书,心里想到李娘子的家事,古人都用沙土为盆,树枝为笔,他们如何不能?请个先生教导他们认字,既免了再被哄骗之苦,又能通背些书籍知道些礼义廉耻,岂不是两全其美?”

卫若兰沉吟道:“你的心自然是好的,识字反是小事,令其开智、明理、守法、知德才是大善心,那日百姓受调唆来要钱粮,其愚可见一斑,只是却不能由你我出面而为之。”

黛玉笑道:“我知道,总不能让百姓只知你我的好处,而不知圣人英明。我是这么打算的,请先生的使费都由咱们家出,名义上就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让他们感念陛下的隆恩盛德,教化万民的也是陛下,不是咱们。”

卫若兰道:“大善。等年下庄头送租子来再吩咐下去,令庄头料理,在此之前,我先给陛下上一道折子说明此事,若能得陛下口谕更好,更加名正言顺。”

黛玉亦觉有理,决断已下,便扶着他肩膀起身,因觉腿麻,身形一晃,几欲跌倒。

卫若兰同时站起,伸手揽住,等她站稳,复又蹲下替她揉了揉腿脚,听她说不麻了,才与她携手往前,几个藕塘都逛了,挑选鲜翠的荷叶摘下。

卫若兰脚尖在荷叶上一点,在荷叶上如履平地,他摘取荷叶的时候,背篓放在塘边,黛玉从里面拿出一段青碧的竹筒喝水,出门时灌的滚水,此时犹觉温热,又带一股竹节的清香,那竹筒上面雕刻着鸳鸯卧莲的花样,尤其是借竹筒皮翠而雕的荷叶简直是活灵活现。

黛玉喝了几口水,卫若兰摘了二十来张荷叶回来,将荷叶卷起,放进背篓,才收拾好,黛玉手里的竹筒已送到嘴边,就着她的手将竹筒内的水一口气喝完。

收拾完,夫妻方往回走。

卫若兰东张西望一回,忽而笑道:“我说怎么遇到老汉和狗剩都觉得咱们不像是寻常的农人,说是庄子里出来他们的就信了,你瞧瞧地里正干活的和路上来往的那些,哪有一个穿新衣出门?都是破破烂烂打着补丁。”

黛玉转过身,定睛一看,所有农人皆身穿破衣烂衫,或是满身污泥,或是满身汗渍,反观自己自己夫妇穿戴的又新又干净,不禁笑道:“这么说,咱们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卫若兰安慰道:“只需他们想不到咱们真正的身份即可,咱们不过是出来游玩的。”

黛玉微微颔首,忽然问道:“我想起一件疑问来,按你说的,素日在平安州地界四处抢劫的匪徒多是章旷手下统率的那些,难道就没有当地民众日子艰难跟着落草为寇的?这些假冒匪徒之名实为私兵的都料理了,各处可有不是章旷手下的盗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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