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摆摆手,道:“没什么,去做罢。”
嬷嬷左右为难,但现在北静王在公干,北静王太妃又在郊外的园子里,林黛玉吩咐得又急,她没奈何,便只得照着去做了。等嬷嬷离开之后,林黛玉才道:“我竟不知,原来家里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手头上还有些体己,留着一些给两位嫂子,以作家用罢。还有兰哥儿,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花用的,还是得花用一些。”
但王夫人,林黛玉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薛宝钗谢过了林黛玉,李纨亦谢过。几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嬷嬷便带着林黛玉的私房体己回来了。林黛玉将银票分成两叠,分开交到薛宝钗和李纨的手里,道:“这也是我的一份儿心意,外祖母过世的时候,也曾经让我照拂着你们。这个,是我的体己,不碍事儿的。”
薛宝钗和李纨又谢过,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林黛玉又轻声道:“今天我到这里来,主要是想瞧瞧你们,还有舅舅和舅母。我刚回到京城,有许多事儿都不知道,要是有做得不对的,还请两位嫂子指出。哦,对了,前儿我听说,宝玉和兰哥儿都报了今年的春闱,可是真的?”这可不像是贾宝玉的性子啊。
薛宝钗有些犹豫道:“倒是报了。但今年的春闱,不过是让他们试一试,等三年后再真正去考的。毕竟兰哥儿还小,宝玉也刚刚才拾起了一些书,即便是要考,也得再等几年。”
林黛玉轻轻噢了一声,便不再提起了。
薛宝钗道:“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妹妹。要不是妹妹今日过来,我们几个,怕是要用了西北风了。现如今我们几个的情形,妹妹也瞧见了,怕是招待不周,还请妹妹海涵。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太太的病好一些来了,再去同妹妹赔个罪,请妹妹到府里来做客。”
林黛玉又笑了笑,称不敢。
她们几个寒暄了片刻,便有丫鬟采买了食材来,准备了午饭。林黛玉的胃口小,略微用了一些,便停住了筷子,又饮了一些茶水。一直等到午后一个多时辰,林黛玉用了两三杯茶,见王夫人依然没有睡醒的迹象,便叹息一声,带着嬷嬷和侍女们离去了。
来的时候高高兴兴,但在离开的时候,却有些萧索。
经过前宁国府的时候,林黛玉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宁国府跟荣国府一样的落败,大门朱漆剥落,同样有被人砸过的痕迹,守门的小厮们一个都找不到了,负责采买的婆子刚刚回府,脸上的表情也是哀戚的。林黛玉在车里看了一会儿,顿觉唏嘘,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嬷嬷们给林黛玉端了盏茶,林黛玉摇了摇头道:“搁在那儿罢。”
嬷嬷劝道:“王妃还是得先顾着自个儿。要是自个儿累坏了身子,莫说是我们王爷,连小世子都要哭闹的。这过去的事情,当过去的,便让她们过去罢。要是王妃心里不舒坦,时不时来看望她们,也就是了。到底是自己的身子,需得自己看顾着才好。”
林黛玉勉强笑了笑,道:“嬷嬷放心,我知道的。”
她又掀开车帘子,朝外面望去。宁国府已经渐渐看不到了,荣国府和大观园,都模糊在视线里,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些浪人天涯。林黛玉想起刚刚薛宝钗的话,又有些唏嘘。她问道:“在这京城里,可有什么有名的医者么?”
嬷嬷吓了一跳:“王妃这是……”
林黛玉笑笑,道:“不是我,是刚刚府里的太太。她们说,太太的病一直都没好,我想着既然是舅母,不管如何,都得让人过来瞧瞧。这会子还有些时间,你们给我指个路,我亲自请两个郎中,给了资费,到荣国、到贾府瞧瞧太太的病。不碍事的。”
嬷嬷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京城里有名的郎中,给林黛玉指了几个。
林黛玉记住了郎中的名字,又让外面的车夫拐弯,亲自到郎中坐堂的地方,请他们到贾府,给王夫人瞧了瞧病。两位郎中回来之后,对林黛玉说道:“这位夫人,您刚刚让我们瞧的病人,前次已经瞧过了,是得了失心疯,现在还在吃药的。这药不断,是万万好不了的。”
林黛玉闻言有些唏嘘,又叹息道:“多谢两位。”便给了药钱,回北静王府去了。
回到王府之后,林黛玉抱着小世子哄了哄,轻轻地叹息出声。
她想起自己七八岁时,刚刚来荣国府的时候,荣国府还是一片的热闹喧哗。那时外祖母还健在,两位舅母虽然对自己有些微词,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等到后来,不知为什么,事情一件接一件,弄得她不知所措。等嫁到北静王府之后,荣国府便彻底地败落下来,但那时候,他们还时不时会派人来找自己,希望自己在北静王跟前,能替她们说说话。再后来,连北静王都动了真怒,将她送往园子里,陪伴北静王太妃,与昔日的亲戚们暂时断了联系。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养胎。
贾元春过世的时候,林黛玉其实回来过一次,不过很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