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见宋奚走过来,忙转身冲着宋奚的方向,举双臂,再俯首,重重地磕头。
孙绍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来宋大人见此状,怎么也会问一问是怎么会事。《邻家秘闻》上关于自己的记述都没证据,眼下全看自己怎么狡辩。宋大人兼任京畿府尹,他若是能在宋大人跟前很有底气的喊一声自己是清白的,那些围观的百姓多少会相信他。
谁知脚步声由大变小,接着便是清脆的关门声。孙绍祖发懵地抬头看着荣府紧闭的大门,他竟然被宋大人无视了?这么大的官,在百姓都说他可怜的时候,竟然不表现是一丝丝体察民情的态度么?
忽然一道阴影压过来。
孙绍祖抬首看,就见一穿着锦袍的少年在冷眼看他。
“孙绍祖,你最好快滚!”恒书故意很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不然我便以无端造乱,乱闯朝廷命官府邸的罪名,请你去京畿府走一趟。”
众人一听这人是孙绍祖,都围了上来,骂他不是东西,竟然还有脸喊冤,差点让他们以为宋大人是个冷薄无情的奸臣。
只恨宁荣街收拾的太干净,地面上连个石子儿都没有,否则非打死他!
“此人给《邻家秘闻》去信,暗中检举你十次。而今受难,竟然还有脸来找你帮忙。你只将他拒之门外,是否太仁慈了些?”宋奚放下手里的茶杯,语调淡淡地询问贾赦。
“还没入我的眼,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贾赦把这期《邻家秘闻》递给宋奚,“而今我在书里直接提了人名,读者们的反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动粗的也少了,是个好现象。”
“原来他只是你用来试探的棋子。”
宋奚没接书,他早在第一时间就看过了。
贾赦:“他到底是个孩子,才十四岁。再说他的手稿也已经被黄鸿升焚毁,没有实证可处置他。不过他到底算是世家子,我已经把他孝期饮酒作乐的情况,载入御史台的档案,并往吏部送去一份。”
有时朝廷补缺,会从一些世家勋贵的后人中选拔人才。孙家祖上受过恩封,也算是勋贵之后,而今贾赦此举,便是直接绝了孙绍祖这一生为官的可能性。便是他科举出仕,因孝期淫欢作乐,缺失德行,也一样会被剔下去。
“像他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已经从根儿上坏了,没人性的,你做得好。”宋奚赞同道。
贾赦也挺满意。从今以后孙绍祖再也无法从当官出头,再不会有什么“兵部候缺”的情况。
贾赦一点都不想关心他以后过得如何,是怎么死怎么活的。只要他离荣府和迎春远远的,再没干系便好。
宋奚便不提前话,问起元春的亲事来,还说他带了一盒首饰,作为元春订亲礼物。
若是其他人送礼,贾赦碍于要遵守古人的礼节,肯定要等到人走之后才能看的。不过宋奚的他便不客气了,直接打开匣子瞧了,都是些上等的玉簪玉镯,还有几对步摇,用得都是珍珠宝石点缀,一看就十分贵重。
“你哪来这么多钱。”贾赦明明手里把着宋奚库房的钥匙,十把锁的钥匙都在他手里。
“现在穷了,搁以前还可以多送点。”宋奚淡笑道。
贾赦看他,“早就想给你了,不过总忘。”贾赦把招呼猪毛,便把早准备好的一个檀木小盒子递给宋奚。
宋奚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串钥匙,共十把,便是贾赦在他家库房上得那十把锁的钥匙了。
“官银就不要动了,我的钱你还是可以随便花的。”贾赦大方道。
宋奚愣了下,想想那库房里除了皇帝赐给贾赦那十万两官银之外,剩下的都是他给贾赦的钱。不过现在都成了贾赦的,他反过来对他大方了。
“还是你心疼我。”宋奚淡笑应承,收了钥匙,便很配合的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
贾赦转即便问宋奚晚饭想吃点什么。
宋奚看着贾赦,“我想吃什么?说了,便能吃到?”
“馄饨吧。”贾赦直接无视宋奚的深情注视,转而打发厨房准备饭食。
宋奚苦笑不已,他来这吃不到人就算了,连饭也吃得这么简陋。
等到了传饭上菜的时候,宋奚看见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唯独贾赦跟前是一碗馄饨,心底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蔓延开来。看来贾赦还是在乎他,有照顾到他的胃口。
宋奚挺开心,终于不用跟着贾赦吃馄饨上的芫荽。那玩意儿的味道跟生姜一样,是他难以容忍的。
“你呢,就是锦衣玉食的典型,吃东西太讲究。我这饭菜,是特意请了状元楼的厨子来给你做的。”贾赦用勺子舀了一个混沌放小碗里,洒了点陈醋,然后直接整个塞进口里吃。
宋奚食不言,动起筷子后,便很优雅斯文。贾赦很快就把一碗馄饨吃完了,转头看宋奚那样儿,心里啧啧起来。连吃个饭都要惹得屋里的女孩子们脸红心跳,实在是无耻。
不一会儿,宋奚也放下筷子了。
贾赦看满桌子的菜没动几口,冲他竖大拇指,“奢侈浪费第一。”
“不会浪费,我们用剩的,下人会用,便是下人不用,也可以喂狗喂猪,终究是物尽其用了。”宋奚文绉绉解释道。
贾赦点点头,双手竖大拇指给宋奚,“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您也第一。”
“贾恩侯,你今天似乎看我很不顺眼,嗯?”
“没有,没有。”贾赦忙摇头,他揉了揉肚子,表示让宋奚先自己在屋子里呆会儿,他要去贾母那里请个安,顺便消食了。
宋奚便坚持跟贾赦一起去。
宋奚一去贾母的花厅,一屋子的媳妇儿姑娘便都得回避,暂且退下。
贾母见了宋奚,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头也是高兴,却也有些顾虑的。
其实她这段日子一听关于宋奚的消息,便禁不住想贾赦和他的关系。贾母始终觉得这俩大男人搞什么谈情说爱,要做一双人,不怎么可能。可一个是地位超级尊贵的国舅爷,另一个是已经挣脱缰绳做了一品大员在朝廷撒野的长子,贾母是想拦也拦不住。
贾母现在只盼着宋奚能稳重些,真如贾赦所言的那般品行良好,不会突然那一天薄情了,因为憎恨贾赦,把他们整个荣府都连窝端了。
贾母是有点盼着他的感情能长长久久的意思。
反正长房后继有人了,儿子只要在官场上争气,后半辈子跟着个男人潇洒,贾母也不觉得如何。而宋奚的身份对于荣府来说,是大有助益。若能他一直扶持贾赦,荣国府必定复兴,繁荣更甚。
贾母与他们二人寒暄着会后,就叫人上了茶点,暗中观察起来。
此刻见宋奚对贾赦的态度十分上心,眼里头似乎只有他一个。而她的儿子反而对宋奚倒很随便。这叫贾母忽然赞叹起自家儿子的厉害来,看来她之前担心宋奚薄情是多余了。
贾母安下心来之后,对宋奚的态度是好上又好,仔细问候一遍宋奚之后,又把她这里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总受你的礼怎生好,照理说我岁数比你大,也算你的长辈,见了这么多回面,都没给过你见面礼,实在失礼。今儿个你必要从这里头挑一样东西回去,要么你全拿走,便更是给我面子了。”贾母笑着起身,让丫鬟们都把宝盒打开,晾给宋奚瞧。
宋奚淡言谢过之后,便随手从里面拿出一对玉佩,问贾赦拿这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