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清表情不变,瞥了苏玉一眼,终于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封信,开始一字一句默读起来。
在苏世清看信的时候,苏玉的手绞在一起,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于思远,只是因为他的头一直低垂着,即便背脊僵直地挺起,也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你是何时发现这封信的?”苏玉轻声问道。
于思远的眸光微微抬起,带着浓浓的自责愧疚之色:“七日前。”
“七日前?”苏世清阅完了手中的信,将它狠狠拍在面前的厚重的书桌上,怒道,“便是七日前你谎称身体抱恙,自此再没有踏入过苏府大门,你可知道战场情形瞬息万变,若是这七日发生了什么,你可对得将你视作兄弟的苏逍?”
于思远重重叩首,原本便受了伤的额头再次撞在粗粝的青石地面上,血在这一瞬间又漫了出来,将面前的地面染红了一片:“思远知现在已不能挽回什么,愿以这一条贱命谢罪。”
苏世清气得一拍桌面站起身来:“死死死!前线之上多少人想继续活着都无望,你却还有胆子在我面前说你想死?!”
说到此处,苏世清的表情也带了一丝戾气,抄起桌上的那块沉甸甸的白玉石砚就要向于思远砸去。
“父亲!”苏玉惊呼了一声,眼疾手快抱住了苏世清的胳膊,口中焦急道,“父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体!”
苏世清方才怒极攻心,被苏玉拦下之时却已然清醒了过来。心中知晓自己若是要出手,于思远必然不会躲,可若是这结实的白玉石砚真的砸下去,于思远怕是当场就会毙命于此。
冷哼一声,苏世清向后一抬胳膊,想要将苏玉的手挣开,却没料到苏玉的手劲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了数倍,这一挣之下竟然没有将她甩脱。
苏世清瞥了一眼苏玉,气笑了:“你们今日一个个都多长了个胆子是不是?”
苏玉慌忙松了手,口中道:“阿玉不敢。”
苏世清顺势将手中的玉砚砸在桌面上,“嘭”的一声玉石撞击实木的声音响起,那玉砚已从正中间齐齐裂成了两半:“好一个不敢!”
苏玉沉默着不敢出声。
“将他给我拉起来!”苏世清一指于思远,“然后出门让叶责叫个大夫过来!”
苏玉闻言看向于思远,这才发现他因为方才狠狠在青石地面上磕的那两下头,额头上血流如注,此刻眼神已经散了开来,豆大的冷汗随着血水一齐留下,将衣襟染湿了一片,可他却凭着一股毅力死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维持着僵直挺着背脊的模样。
苏玉连忙上前去搀扶起于思远,可手掌刚碰到他肩膀时,他的神色便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将苏玉的手吃力地推开,口中喃喃道:“我不会起,我愧对苏逍少将军,愧对战场上数万的弟兄们,我该死!”
“既然知道愧对,便待大哥归来向他亲自赔罪!”苏玉口中道,“一面是你的父亲,一面是我大哥,如今尚未酿成什么大错,而你最终也做下正确的决定,我虽然责怪你,但亦感激你。”
于思远闻言抬头看向苏玉,额头的血尚未止住,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最终滴在衣襟之上,洇出一片触目血红。他的神情迷茫,似是完全听不懂苏玉在说什么。
苏玉也没那个耐性等他回话了,弯下腰来右手一提他的胳膊,顺势将他整个人抡到自己的背上,半拖着他走到书房正中的椅子边,将他安稳的放了上去后,这才出了书房的大门。
待苏玉按照苏世清的吩咐将寻大夫的事情叮嘱了叶责,再一次回到书房,迎面便撞见了苏世清握着那封信从书房门口走出。
“父亲。”苏玉小跑两步来到苏世清面前,问道,“您这是要出门?”
“我要入宫。”苏世清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收入自己的袖中,一面走一面道,“请太后派人速去前线将于明堂与睢阳王有来往一事告知你大哥。”
“这件事苏家直接派人即可,为何要经过太后许可?”苏玉蹙眉问道。
“苏家兵都在前线,而于思远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且与于明堂身为父子,若是让我将任务交与他,我亦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