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飞身落地,拱手笑道:“李某来迟,山主莫怪。”
闻言,荀山主率门下八位峰主上前,亲将李攸迎上主位。
“道友何出此言?请上坐。”
目送黑色身影登上高阶,与荀山主把臂笑言,似多年老友,颇为亲近,演武场中气氛瞬时一变。
惊讶,猜疑,不信,羡慕……种种情绪酝酿发酵,最后交织在一处。刹那间,本该人声鼎沸之地,竟变得寂静无声,诡异的沉默。
有修士见过李攸,知晓荀山主对其另眼相看,早有厚待。虽不解其中因由,却未莽撞出言,只在暗中互相交换眼色,暂时按下疑问,静观再议。
如五轮宗和烈焰宗等,之前同李攸打过交道,知其境界高深,行事风格恣意随心,非同常人。又见其以洞天福地为居处,以麒麟为坐兽,有凤凰相伴,惊诧之余,心中多有盘算。待白云山大比结束,必要寻机上前,与之攀谈。
“纵不能结盟,也可以友人相交。”
不提本人境界身家,仅观白云山山主的态度,就值得一试。
若能得其相助,还怕宗门不兴,自己在门内的地位不升?
穆长老抚过长须,若能办成此事,他日宗主闭关,他必能越过其他长老,执掌宗门。如此,婷儿的姻缘便有了着落。不是云霁,也能是白云山七位峰主的首座弟子,亦或凌霄观中的俊杰。届时,十八宗重新排位,五轮宗必可更进一步。
身为宗门功臣,还有谁可与他比肩?
穆长老兀自得意,穆婷和刘婵静立在两侧,均未出言,只神情大有不同。
前者双颊泛红,红唇微抿,目光紧随云霁李攸,眼中似含春光,同一身粉衣相映成趣。
后者微微垂首,素手握住剑柄,神情淡然。偶尔抬眸,视线扫过穆婷,嘴角牵起一抹弧度,似嘲讽,又似可怜。
纵然先前怀有倾慕之心,如今也该知晓,有些人不是如她和穆师妹能够奢望。
自荒川古境一行,被李攸从守山石人手中救下,刘婵亦是心田萌动,生出几许倾慕。甘冒风险,借为师门送信之机,请云霁代为传讯,提防赵氏老祖。
想到这里,刘婵弯起嘴角,笑容中多出几分苦涩。
入宗门几十年,未曾有过这般心思,更不曾如此坚定。只是尚未出口,已成镜中花水中月,幻梦一场。
李攸身份为何,她不知晓,也不再重要。
单是李攸的境界,与她已是天上地下,犹如仙俗之别。
若苦修百年,求得飞升,或有缘当面一叙,现今……收起笑容,刘婵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既不能奢望,只能将这份思慕放下,也必须放下。
哪怕心如刀割,哪怕不甘,也不能执着。否则必成情障,生出心魔。
不是所有人都如白云山祖师一般,能够渡过情劫,求得大道。
刘婵知晓自身,仅是筑基修为,敢言=情劫,必难闯过雷劫。若是放不下,以致境界停滞,修为减退,几十年的苦修都要白费。
所以,她必须放下,也只能放下。
再观穆婷,虽是长老孙女,却无这份心境。不能自迷障脱身,抛开情思,前途定然多舛。
想起在荒川古境中的遭遇,刘婵冷下目光,转过头,再不看她一眼。
修成金丹之前,她不会思量报仇。
然以现下情形,无需自己动手,穆婷已在自毁道基。便是穆长老,也没察觉其中凶险,或许正和师妹同样做着春秋大梦。
刘婵低下头,纤指擦过剑上花纹,乌发间,一枚玉簪流转光华。
或早或晚,贪念必会生出苦果。
既已种下因,哪怕再苦,也要张口入喉,细细“品尝”。
无人能够例外。
主位之上,李攸谢过荀山主好意,就要落座。
不想噬魂藤突然飞出,以藤蔓枝叶结成高椅,还别出心裁,仿照李攸腕上图腾,扭出两幅图案,堂而皇之大白世人。
见此情形,李攸再维持不住木然,嘴角抽了两下。
这是要作甚?
一枝细藤探出,卷着一枚松针,一片柳叶,一片桂叶。
不用说,李攸什么都明白了。
顶着各式目光,李尊者唯一能做的,就是摆正心态,袍袖一震,大马金刀坐下,镇定自若。
当下情况,不镇定也要镇定。
至于拗断藤蔓,给几株灵木一个教训,可秋后算账,事后再说。
传言?
关于他的传言已经够多,不差这一个。
李攸冷脸,麒麟却满意点头。
这几株灵木年月不长,见识不浅。这样的场合就该如此,方不堕尊者威风。
人修不满猜疑?
随他去。
一拥而上,发起挑战?
更合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