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府邸的下人都急忙给各自主人行礼,胡澄和忠义伯都顾不上让下人们起来,直接走到府门口。
邹夫人见丈夫来了,坐起身就对丈夫大哭:“我快被人欺负你了,你可要帮我报仇!”
连胡澄这么一个不大在乎这些事的都忍不住皱眉,跑到别人家府门口来骂,吃了亏就说被人欺负死了,这种事还真是少见。
王氏只不在意地瞧了邹夫人一眼,就对忠义伯笑着道:“贵府的家教真是好的很,好的很啊!”忠义伯也明白自己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么些年,已经被这位夫人拿的服服帖帖,再说别的事上,夫人也从不勒掯自己,因此并不关心别事。
若非今日事情闹的太大,忠义伯也不想出面的,此刻听的王氏的揶揄,忠义伯的脸皮微微一红就对王氏道:“陈国夫人,此事其中定有误会,想来我夫人不过是听到别人的谣言,这才上门来说,对尊府,并无……”
“对,对,就是误会。”胡澄和忠义伯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了,这种女人之间互相看不起的事,不过就是女人们小肚鸡肠,做男子的,谁放在心上,因此两人都决定,由忠义伯代邹夫人道歉,然后忠义伯再把邹夫人领回家,一场天大的事就都完了。
王氏瞅自己丈夫一眼:“误会?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还是不把女儿放在心上?他们家口口声声骂的是什么?说女儿女婿是奸夫淫妇,还说他们早有勾搭,这才退了邹府的亲。此刻你倒有脸和我说误会?果真女儿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疼。”
胡 澄当时听管家回报时候,并不晓得这么仔细,因此才和忠义伯这样商量,等听到自己夫人的话,再瞧见王氏竟然鼻子一酸,就掉下几滴泪来,那眉头顿时皱成老大一 个疙瘩,对忠义伯道:“这门婚事,今日方定,怎的就有这样谣言传出?你我在军中相交多年,赵家又是先退的亲,数月之后才和我们家定亲,怎的就变成我们家抢 了你们家的亲事,这样的道理,我想不明白。”
“怎的不是?老爷,你可要听我一句,就是他们家嫉妒我们家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这才让女儿下了钩子,把女婿勾走!”邹夫人是决心胡搅蛮缠到底的,扯着忠义伯的袖子就在那哭哭啼啼地道。
王氏瞧向忠义伯,话里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忠义伯,您是真不晓得您那位千金做了什么呢,还是假不晓得?”虽说后院是邹夫人管着,但忠义伯还是能听到些风声,邹大娘子这事,忠义伯也曾听闻,去问过自己夫人,谁知夫人赌咒发誓,表示并无此事。
又去问邹表兄的妻子,那位表嫂更是指天为誓,说邹大娘子每次来都只是和自己说话,并没什么皂丝麻线!
既 然大家都这样说,又没什么真凭实据,忠义伯当然就偏向自己女儿,反而惩罚了那几个和自己说的人。当时赵家来退亲的时候,已经再三说过,为了各自的面子,还 是不要把实际理由说出去,因此忠义伯也只去问自己夫人,听的说是因赵镇嫌弃自己女儿性子不大好,忠义伯也就信以为真。
此刻听到王氏这样说,忠义伯就瞧向自己夫人:“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老爷,什么都没做,就是她们胡诌!”邹夫人死扛到底,王氏已经冷笑:“忠义伯,若嫌我们说的话是误会,自可以回家去问问你们家里那两位小娘子。不过……”
王氏瞧着邹夫人,面上依旧在笑:“只怕邹夫人您,已经把家里那两位小娘子管的服服帖帖,不敢说一个字,邹夫人您,可真是好手段。”
此刻是盛夏,已将近入夜,但天气还是闷热的,邹夫人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这时候却张不开。
忠义伯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手已经握成拳,声音很低地问自己夫人:“去年我记得有个丫鬟曾和我说过,你当时发誓说并没什么,你,到底有多少骗了我的?”
邹夫人再是泼妇,心里也有些畏惧丈夫,此刻又当众人面问出,不由后退一步才道:“那丫鬟不过是希图得你的宠罢了?再说这种事情,又没当面撞见,算的……”
“邹夫人真是当那日在场的人,都是死人啊。”说完王氏瞧一眼忠义伯:“不巧的很,那日你原本那位女婿,也在场撞见,这才是他们家退婚的原因,而不是你夫人说的那些。忠义伯,现在,你们家该怎么赔我们家?”
王氏一步步问出,邹夫人面上现出罕见地苍白,这样的神态让忠义伯看向自己夫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善。邹夫人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突地喊道:“你不能打我,做男人,怎么可以打媳妇?”
王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胡澄也忍不住笑了,王氏听到胡澄的笑就白自己丈夫一眼:“只晓得傻笑,瞧见没有,别人都是疼女儿的,只有你,不把女儿当一回事。”
“我这不是没听清楚吗?”胡澄对妻子作了一个揖,这才对忠义伯道:“老邹啊,你我也认识二三十年了,原本我觉得,不能为了这么些女人间的小事,就忘了和你的情谊,可是你也是有闺女的,你闺女被这样无中生有地造谣,你也忍不住。这件事啊,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胡澄就把脸沉下:“给我送客,以后,邹府的人再上门,不用问缘由,统统给我赶出去!”
胡府的人齐声应是,发一声喊,那些婆子们就把忠义伯夫妇赶下台阶,
忠义伯自从以军功慢慢升上去之后,就极少被人这样对待,想要发作却也晓得这回自家确实有错,狠狠地瞪了自己夫人几眼:“这一回,全是你惹出的祸。”
邹夫人眼珠一转,已经想到推托之词,听到自己丈夫的话张口就道:“丢了那么一个女婿,难道你不心疼?”
忠义伯当然心疼,此刻又听到夫人提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你还好意思说?”
“老爷,你要想想,若不是胡家的故意从中捣乱,女儿的事又怎会被发现?再者说了,难道你不心疼女儿青春无偶?”邹夫人晓得自己夫君性子,大大方方说出这样的话。
一 时忠义伯也就沉思起来,邹夫人晓得自己夫君耳朵是棉花做的,眼睛一挤,就掉出几滴泪来:“当初我们在乡下时候,我和女儿日子过的那么苦,那时你在风流快 活,我这辈子,别的不求,就只想为女儿寻个好人家,头一个那样说我们女儿也就罢了。这第二个,又被人抢走,生生退了婚。偏又被众人恭维说什么天作之合。我 忍不住这口气,上门来说说罢了,谁知你竟这样骂我。”
忠义伯的眉头依旧皱的很紧,过了好半日才道:“罢了罢了,你也别哭了,说来也是我们理亏,这汴京比不得当日在家乡,等明日,我把定北侯请来,你出来好好和他道歉,然后再亲自上门去给陈国夫人道歉。”
邹夫人本不愿答应,却也晓得今日是碰到硬茬子了,只得应是。两家府邸相距也不远,两口这样说着,竟已走到伯府。
下人们见邹夫人打扮的好好的出去,衣服凌乱首饰不见的回来,都瞪大了眼。邹三娘子出来迎接父母,瞧见这样忙让人把邹夫人扶进去,好让她梳洗换衣。
邹夫人到的现在总算想起自己那些首饰:“让人去胡家大门口寻寻,免得那些首饰都被人捡了,便宜了别人。”
话音方落,就有一个婆子从后面颠颠地上来,递上一个小包袱:“夫人,这是陈国夫人命人收拾了,送来的。”
用的还是邹夫人的手帕子包着的,邹夫人也没伸手去接。邹三娘子上前接过,一解开果真里面是邹夫人今日戴出去的首饰,连一朵小金花都在里面。邹三娘子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把这包首饰送到邹夫人面前:“母亲,这是您的!”
“赏你了,不吉利的东西,谁高兴要。”邹夫人说完这句,就进房梳洗换衣,还要好好地想想,怎么才能让忠义伯相信,自己全是为了女儿好,只不过鲁莽了些。
邹三娘子登时大喜,还没谢过邹夫人,忠义伯已经叫住她:“三娘,我记得当初你也去了报国寺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好好地和我说说。”
☆、第37章 玉公子
邹三娘子姊妹当初都得了邹夫人的吩咐,报国寺的事,一点都不许说出去,不然就随便把她们嫁去一家。邹三娘子听的父亲吩咐,迟疑起来,这话要怎么说才能既说出实情,又不得罪邹夫人?
忠义伯当初也曾十分宠爱那个妾室,就算如此,也护不住。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小小庶女?
忠义伯见问话女儿不答,那眉不由皱紧:“你我是父女,有什么话不能说?”
邹三娘子眼珠子一转就笑着道:“爹爹,这件事,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人人都拿误会出来搪塞,忠义伯是真不晓得该信谁的?但既然开问了,那总要问出个究竟,于是继续道:“误会,难道说都是下人们胡说,才让你母亲也误会了?”
邹 三娘子既不敢答是又不敢答不是,只得又道:“那日大姊姊,确实是和表兄在一个屋子里,但也不是只有他们,还有两个丫鬟呢。爹爹您晓得,大姊姊和表嫂一向十 分要好。想是见表嫂没有来,才把表兄叫去,让表兄把表嫂接来呢。正好一群人就撞见了,偏偏赵家那位大公子也在里面,想是没问仔细,这才发怒。”
这遮遮掩掩半吞半吐的话,忠义伯却信了。邹三娘子看着忠义伯的脸色,心中不由沮丧,果真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当初自己生母在时,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小心翼翼讨好嫡母,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把自己随便嫁了。
而自己大姊姊,不管闯出天大的祸来,都有嫡母帮着描补,甚至逼自己姊妹说谎。
忠义伯沉思之后,觉得这其中虽有误会,到时也要去给胡府赔礼道歉。到底请哪一位上司出面,从中说和?一沉思就沉思久了,邹三娘子也不敢告退,只觉得腿都站麻时候,忠义伯才想到请哪一位出面说和,对女儿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你多劝着你母亲些。”
邹三娘子恭敬应是,才走出不多远,就有一个丫鬟迎上来:“三娘子,夫人叫你去呢。”邹三娘子晓得嫡母定会叫自己去细问,应了一声就对那丫鬟道:“也不晓得母亲叫我,有什么话说呢?”
“三 娘子一贯聪明伶俐,夫人疼您的心,也只比疼大娘子稍微少一点。比起疼大郎还要多一些呢。”邹夫人当初也是刚一成亲不久忠义伯就走了,因此只得邹大娘子一 个,等进了汴京城,忠义伯已是儿女都有。邹大郎和邹三娘子姊妹并不同母,是忠义伯一个亡妾所出。当初据说这妾的亡故,邹三娘子的生母也出了点力,因此邹三 娘子的生母不喜邹大郎,一门心思只想自己生一个或者抱别人的儿子来养。谁知这主意还没打定呢,邹夫人一进京,出手就把邹三娘子的生母卖掉。
邹夫人虽卖掉那妾,可对邹大郎也没多少好感,顶多只是不勒掯着,许他读书、衣食饱暖。邹夫人也如邹三娘子生母一样,想着自己生个儿子出来,可这么几年邹夫人肚子毫无消息,眼见的邹大郎今年已过了十六,在学里读书也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