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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_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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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妃居高临下,她怀里搂着四皇子,直至这时,她终于看清了御哥儿的眉眼,看到站在眼前的小人儿,安妃心中既是欣慰又是苦涩,当年,御哥儿出生时,因着胎里带来的热毒,几度命悬一线,无数太医院的杏林高手都道御哥儿活不长久,就是安妃她自己也心生绝望,谁知沈拙不肯死心,甚至不惜带着襁褓之中的御哥儿远离京城去求医,他这一走,就是一整年,等他再回京时,夫妻二人缘尽于此,她自此再也不曾见过她亲生的骨肉了。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安妃舌根发苦,她只管望着御哥儿呆怔不语,王嬷嬷见此,轻声提醒道:“娘娘,沈公子和张姑娘给您请安了。”

  安氏回神,她直直的看着御哥儿,这孩子跟沈拙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就连神情举止也十分相像,她柔和的问道:“平日在家里读的甚么书?”

  御哥儿双目微垂,客气有礼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家父只教了几本《增广贤文》《幼学琼林》等书。”

  安氏点着头,说道:“你年龄尚小,能学到这里,也算是不错了。”

  说罢,她从王嬷嬷手里接过东西,亲自交到御哥儿的手中,说道:“还望你好生读书,日后长大了,为朝廷效力。”

  御哥儿行了一礼,不再开口。

  当着这么多世家夫人,安氏不好跟御哥儿多话,于是她又转头望着小叶子,出声问道:“张姑娘在家又读的甚么书呢?”

  “回娘娘的话,不曾读过书,只略微认得几个字。”这是进宫前几日,顾三娘教给她的,说是有人问起来,就照着这么答。

  安妃脸上似笑非笑,她又道:“京城的名门小姐,个个都精通诗词歌赋,张姑娘莫要落了后,以免沈大人脸上无光。”

  当年安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她嫁给沈拙时,人人都道这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绝配,便是靖文皇帝,也是先耳闻她的大名,后来暗中与她勾搭上的,她的这番际遇,使得侯门将府的姑娘们一面鄙夷她,一面又暗自羡慕不已,不过,打从她开始,京城兴起了一股女子读书的热潮,权贵人家请夫子上门教习,就连那些寻常百姓,但凡手中宽裕的,也会将自家姑娘送到女学里去读几年书。

  小叶子还不曾说话,御哥儿抢先开口了,他道:“家父说了,各类杂书最是移人性情,女孩子只要认得字,不做睁眼瞎子便是。”

  其实这原话是顾三娘说的,那时在郦县,沈拙教御哥儿和小叶子念书,小叶子只爱读书写字,针黹女红却是一点儿也不肯上心,顾三娘虽说巴望着小叶子不用跟她一样做睁眼瞎子,可她这样的不务正业,到底失了姑娘家的本分,顾三娘还特意和沈拙提过此事,这会子安妃讥讽小叶子粗鄙无知,御哥儿心中气不过,不禁反唇相讥。

  御哥儿说的这番童言稚语,不光安妃心中不自在,就连底下坐着的姑娘们也都红了脸,这些贵族小姐,镇日无所事事,学着男人们起诗社,各人暗中较着劲儿,都想争当第二个名扬京城的才女,此时被沈御说中了心生,一时,大殿之中一片静寂,谁也没有说话。

  坐在下面的嘉元郡主端着茶盅,满脸嘲讽的看着安妃这个昔日的京城才女,安妃脸色微冷,若不是眼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早就发落了他,哪里容得他在她的面前胡言乱语。

  好在河阳公主及时挺身而出,她说道:“娘娘,镜花台的戏台子早就搭起来了,这大好的日子,可别误了听戏。”

  安妃看了河阳公主一眼,随际扬起嘴角,又望着御哥儿,微笑着说道:“令尊说得很对,倒是本宫想差了。”

  说罢,她起身对着殿内的众人说道:“今夜借着皇上的寿宴,宫里专程设下戏台,请夫人们移步镜花台。”

  夫人们又是一番答谢,紧随安妃的凤驾前往镜花台,顾三娘一心顾着两个孩子,落在最后面了。

  镜花台临近御花园的人工湖,只因依水而建,是宫中后妃们听戏的地方,顾三娘随着后妃们来到镜花台时,发觉进宫贺寿的朝廷官员们也在此地,显见同样是被请来听戏的。

  四处灯火通明,只是寒气颇大,进宫时顾三娘的风衣落在马车里,不到片刻,她的一双手脚就冻得冰凉,坐在远处的沈拙自打看到顾三娘,眼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他见她身形单薄,眉头先是一皱,便招手叫来伺候的小太监。

  沈拙解下自己的风衣,他指着顾三娘说道:“小公公,劳驾把这领风衣给拙荆送去。”

  说话时,他顺手给那小太监塞了一块银子,小太监捏了一下银子,笑眯眯的说道:“跑一趟腿而已,沈大人实在太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银子已被他塞到腰包里去了,小太监拿着沈拙的风衣,朝着顾三娘小跑去了。

  只说顾三娘带着两个孩子正等在后面,就见一个太监捧着一领眼熟的风衣近前,他躬身说道:“沈夫人夜安,沈大人怕您冻着,托奴婢给您送来风衣。”

  顾三娘细细一看,果然就是沈拙的风衣,再经过小太监的指引,她总算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看到沈拙,二人遥遥相望,又彼此相视一笑,他俩即便甚么话都不说,心意也是相通的。

  小太监送完风衣就去了,过了片刻,有几个嬷嬷们引着顾三娘落坐,镜花台仿着半月形状建成,百官和女眷虽是同场,中间却隔着一个荷花池,恰逢深秋,池子里光秃秃,只有一池银色的水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三娘的坐席被排得很是偏僻,而河阳公主则正好和沈拙相对。

  如此凑巧的安排,难免让人想起前几日皇帝赐婚的传言,各人心思不一,坐在沈拙近旁的人不时朝着他看上几眼,意图从沈拙的神情里瞧出一丝端倪,只不过沈拙脸色平静,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丝毫不在意似的。

  一时,众人安坐下来,宫人送来曲目给安妃点戏,安妃先点了一出《麻姑献寿》,又请后妃与京里几位有头脸的夫人们点戏,这些夫人们推让一回,各自点了几出应景的戏。

  随后,安妃又打发宫人把曲目送到对面的群臣请他们点戏,稍时,宫人把大臣们点的戏单拿给安妃过目,安妃扫了一遍,她远远望了沈拙一眼,扭头对身边的河阳公主说道:“各位大人都点了戏,唯独落下沈大人,我思量着皇上的寿宴,合该君臣同乐才是,不如劳烦公主前去请沈大人点几出戏。”

  对面坐的人,有东宫太子,有内阁之中的几位阁老,还有四位侯爷,另有几位先帝时的老将军,即使沈拙是蒋派下一代的继任者,可他毕竟年轻,又踏足官场不久,本就轮不到他来点戏,这安妃有意将他推到人前,还特命河阳公主请他点戏,四周的目光不禁一齐看向安妃和沈拙并顾三娘这三人。

  今日虽说是打着为靖文皇帝贺寿的名头,只不过靖文皇帝自始至终没有露面,进宫的宾客自然都将焦点放在他们身上,需知一个是不守妇道的前妻,一个是续娶的继室,现如今又掺和进来一个河阳公主,这出戏简单比戏台上演得还要精彩。

  ☆、第113章

  吉昌公主和孙氏离着顾三娘有些远,她俩担忧的朝她看去,只见顾三娘神情淡然,静静的看着前方。

  安妃气焰嚣张把持整个后宫,河阳公主无权无势,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随同宫人走到对面。

  河阳公主站在沈拙面前,四下投来的视线几乎令她无地自容,可是想她千辛万苦才得已回京,河阳公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再回贫苦荒凉的燕州做一辈子寡妇。

  沈拙坐在原位,河阳公主驾到,他也不曾起身,挑着一双眉梢斜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向别处。

  望着眼前的沈拙,河阳公主心中气苦不已,她只觉得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身不由已,想她堂堂皇室出身的公主,眼下却不得不受一介后妃摆布,还要被眼前的外臣轻视取笑。

  锣鼓还未开场,似乎就等着沈拙点戏,河阳公主咬着下唇,最将红着脸将戏单奉上,说道:“沈大人,请点戏。”

  戏单伸到沈拙面前,众人都一齐看向沈拙,看他接还是不接,那沈拙静默片刻,最终伸手接过戏单。

  看了这情形,孙氏心中一急,下意识的瞅了顾三娘一眼,只不过顾三娘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些甚么。

  沈拙接了戏单,蒋安两派的人都沉思不语,独有安妃,她脸颊带着轻笑,下巴微微上抬,似乎满是得意。

  沈拙翻着戏单,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承蒙公主抬举,微臣就点一出《醉打金枝》罢。”

  他这话一出,总管戏班的公公后背冷汗直冒,但凡是个有眼色的,谁敢在宫里唱醉打金枝?这个沈拙当着河阳公主的面点了这出戏,岂不是故意打安妃和公主的脸?总管公公叫苦不跌,又自觉好日子到了头儿,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开了这份戏单,竟把这出戏排上去了。

  被当众打脸的河阳公主半边身子都麻了,若非这非常时刻,她早就逃走了,哪知沈拙还不罢休,竟又说道:“再点一出《鸿门宴》,一出《霸王别姬》。”

  说罢,他就将手里的戏单递还给管事公公,那管事公公脸色发白双腿打颤,几乎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举凡寿宴上,排得都是一些喜庆热闹的戏,沈拙偏点这两出戏,他哪里敢接这戏单呀。

  若说先前一出《醉打金枝》是羞辱安妃和河阳公主,沈拙后点的这两出杀机四伏的戏,顿时使得全场鸦雀无声,《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霸王别姬》里项羽困死垓下,正好印证蒋安两派博弈的情形,然而,谁是项庄,谁是沛公,谁又是惨败的楚霸王呢?

  此时,诺大一个镜花台,就好像掉一根针都能听到似,安妃脸色阴晴不定,她直直的看着远处的沈拙,一语不发。

  沈拙见那管事公公不接,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怎么,莫不是这几出戏不会唱?”

  管事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唬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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