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句话说了一遍不够,又说第二遍,第三遍……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弄得顾朝歌很不好意思,她扭动一下身体,伸手去推他:“够了啦。”啰嗦。
“你放开我,我再给你看看腿。”顾朝歌挣扎着起来。她的姿势依然有点别扭,起身的时候半跪在床上,因为她的动作带起微风,坐在那儿的伊崔,鼻尖忽然也嗅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伊崔的眉头一皱:“朝小歌,你受伤了?”是褚东垣没有看好她,还是刚刚在浴桶旁边因为他的缘故不小心擦伤了哪里?他说着就去拉她的手,检查果露在外的部分有没有伤口。
顾朝歌愣住:“我?我没有啊?”
“没有?但是我也闻到了,血腥味。”伊崔皱着眉头凑过来。试图用鼻子闻出她身上哪儿受伤流血了,他的动作实在很像某种动物,顾朝歌傻呆呆看了他一会,忽然感觉小腹一紧,一股温热的液体倾巢而出。
“我又闻到了。”伊崔如实报告。
是她的癸水来了啊混蛋!
原来血腥味真的来源于自己!
她竟然没有意识到,是要蠢死了啊!
顾朝歌顶着一张大红脸,猛地一把推开伊崔:“我没事!”说着便飞快跳下床,提起一旁的竹箱笼逃也似的离开,伊崔在后头叫住她:“朝小歌,我的腿……”
“明天看又不会少块肉!”一向敬业的顾大夫今天晚上特别消极怠工,在病人面前溜得比兔子还快。
伊崔仍在疑惑于她的突然变脸。他只是说闻到血腥味,什么也没对她做,她为什么突然就脸红了呢?对男女差异还算有基本常识的大蜘蛛坐在床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然后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他觉得这件事能让他笑很久。
“盛三。”他笑了半天,终于开口唤人。
“公子,有何吩咐?”盛三推门而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疑惑顾朝歌突然拉门出来时的古怪表情,他上前问顾朝歌,是否公子一切都好,一向软和可亲的顾姑娘竟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死不了!”把盛三震惊得不行。
公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能把顾大夫惹怒成那样?
而且还那么高兴?
盛三推门进来,入内室,见到伊崔的笑容,再次在心中震惊了一把。
“去膳房要些红糖来。”伊崔淡笑着吩咐。
“是,”顿了顿,觉得奇怪的盛三多问了一句,“是公子要用?”
“不,”伊崔握拳掩住唇边笑意,“给顾大夫送去。”
☆、第72章
顾朝歌的身体一向很好,癸水期间基本不会感到疼痛,但是女子来癸水的时候体质总是弱一些,早早洗漱然后睡觉比较好。顾朝歌窘窘地收下盛三送来的红糖,收拾停当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盯着桌上的红糖发呆,感觉今天自己在大蜘蛛面前颜面尽失,把脸都丢尽了。
“啊~~~”顾朝歌发出带着颤音的感叹,一脸绝望地倒在床上,然后在被子里打滚,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身上还有伊崔的味道,她就忍不住嘿嘿直笑,羞得脸都红了。可是再想想她今天糟糕的表现,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有最后闹乌龙的“血腥味”,她不由得又捶捶自己脑袋,暗骂自己蠢。
顾朝歌就这样不停地变脸,翻滚着,胡思乱想着,一直到桌上唯一一盏油灯因为灯油耗尽熄灭,室内一片黑暗,她依然瞪大眼睛望着床帐顶,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进入梦乡时,忽然,外面传来锣鼓的响声,紧接着是马嘶,人的说话声,匆匆的脚步声,嘈杂不堪。顾朝歌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望见窗外一盏盏亮着的灯笼,还有盔甲碰撞声和刀剑的响声,她直觉有事,匆匆穿上衣服,将长发随意扎起,握着放在枕边的鱼皮匕首,谨慎地推开门。
她小心地走到院门前,开门,只探出一个头来,便立即被外面的情况吓了一跳。整个刺史府的人似乎全都醒了,所有的士兵都在匆匆不停地跑来跑去,或是通知消息,或是收拾行李,或是去武库取兵器,或是去拉马匹,所有人的面色都很严肃,顾朝歌走出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
“发生什么事了?”顾朝歌问,却没人回答她,她走出院门,几次差点撞到匆忙的士兵。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她急忙拉住:“阿柴,怎么回事?”
“水军好像在港口被偷袭了,伊大人让我们去帮褚将。”阿柴话音刚落,忽有号角声响起,似是集结的信号,阿柴面色一整,扭头就朝号角声的方向跑去。顾朝歌周围的所有士兵几乎在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顾朝歌愣了一下,立即拔腿也跟着他们往外跑去。
府门外,身披重甲的褚东垣刚刚跨上马,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另一个秘密的停泊点调集军队前往救援。伊崔虽然将城中所有军队的调集权暂时全部归置于他,但是步兵在水战中几乎派不上用场,不知道偷袭的战况如何,褚东垣此时心急如焚。
“师兄!”混乱之中,他听见小泪包的声音。褚东垣扭头,便见一头长发松松挽起,显然刚从床上起来的顾朝歌,正踮脚站在他的马下,一双眼睛忧虑地看着她。褚东垣俯身,摸了摸顾朝歌的头:“乖,回去,会没事的。”
语罢,他拽了拽缰绳,扬鞭,肃然道:“出发!”
黑夜的长街上,年轻的将军一身戎装,带着他的亲随们策马疾驰,身后是一长串快步小跑的步兵队伍。顾朝歌站在长街上,望着师兄已经根本看不到的背影,夜风吹来,她忽然感觉很冷,是一种刺骨的冷,仿佛有人在恶意地窥视着什么。思及此,顾朝歌猛然一惊,她四下回头,却发现长街上空无一人,连府门前守卫的士兵都被褚东垣带走。如果不是地上被匆匆丢下的灯笼,她会以为刚才那人仰马翻的慌乱是错觉,整座刺史府鸦雀无声,干干净净。
干净得让人恐慌。
一个瘦弱的身影提着灯笼向顾朝歌跑来,是阿岩,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不安,刺史府今夜的突发状况影响到了他。不过阿岩没忘记自己的使命,他跑过来拉顾朝歌的手:“姐姐,伊叔叔叫你!”
伊崔?
会是什么事?
顾朝歌任凭阿岩拉着她跑,发现这并不是通往伊崔卧房的路,而是去往府东侧偏门的路。这条路平日都是仆役和采买通过,夜里几乎没有灯,冷僻黑暗,少有人来。
然而今夜东侧门竟然府门大开,寥寥几个仆役在盛三的指挥下打着灯笼搬运箱子,快速而悄无声息。
“顾姑娘,”盛三看见顾朝歌来了,径直道,“上马车,公子在等你。”
顾朝歌愣住:“去哪?我的东西还在房里。”
“啊呀现在还管它什么东西,逃命要紧!”盛三这句话说得很大声,然后他立即捂住口,一副说漏嘴的惊恐样。府门外,马车中的伊崔立即掀开帘子,低声呵斥:“闭嘴!老实干好你的活!”
说完,伊崔立即看了看四周,好像生怕有人发现。当他看见那个被束缚双手栓在马上要带走的文叔扬,他立即指着这老头子命令:“堵住他的嘴!小心,别把他弄伤了,这老头子是人质,留着有用!”
语罢他又急急崔顾朝歌:“还不快上来,想死吗!”
音量大了,他后知后觉捂住嘴,又开始环顾漆黑的四周。他的样子看起来如惊弓之鸟,似乎真是要准备逃命。
看见这样的伊崔,顾朝歌的心中骤然生起一股违和感,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她便这样被盛三推着走到马车前,伊崔伸手拉她上来,她愣愣地问:“为什么要逃,逃去哪儿?我的虫子还没有拿出来呢。”
“现在还管什么虫子!全城的兵都被褚东垣那厮带走,根本没人保护我!褚东垣万一保不住他的水军,又把保护我的兵给折了,我该怎么办,我的腿连逃都没地方逃啊!”
伊崔似乎是失控了,他双手握着自己的右小腿大声对顾朝歌惊恐地说:“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去赵将军在的锦官城,这里绝对不能待了!”
“但我师兄……”
“老子才不管那厮的死活!”似乎是急了,伊崔爆了一句粗口,他强行把顾朝歌拖进车内:“盛三,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