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璟也上了马,往青瞳旁边并排,突然小声问:“你跟顾长生那么熟,你说,她到底对许三火有没有那心思?那种话题,你们都有没有聊,嗯?”
“你想干嘛?”青瞳挑眉瞧他。
许璟咬了咬牙,“你蠢啊!”
“我不蠢,你也别想。”青瞳说话收声,夹了一下马肚子。
许璟噎了一下,追上去:“为甚?难得我与你说得来,怎么就不能与我多说些?”说来也奇怪,他居然跟这个不男不女的特别说得来话。好似也不是说得来,常常是他找着这不男不女的说话,这不男不女的时常还不甩他!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许璟也不要她回答作甚了,一鞭子抽在青瞳的马屁股上。坐骑受惊,扬蹄就冲了出去,吓得青瞳一把抓住了缰绳,吼骂一句:“你个王八蛋!!!”
人马蹿过许琰和顾荧,吓得顾荧往许琰身边儿一缩。许琰只侧身看了她一眼,又抬步把距离拉开。顾荧只好自己压住了惊吓,抬步再跟上去。那翠娥领着轿子,便是一直隔些距离跟在顾荧和许琰身后,心里想着这男子可真不解风情,还有她家姑娘也奇怪,有轿子不坐,陪着在这费脚力。
“姑娘对监学里传说的长生与青瞳的事情,怎么看?”许琰与顾荧也实在闲谈不起来,他似乎与一般人都闲扯不起来,迂回也不迂回,直接问。
因为许琰实在脸上表情不见动荡,亦是男儿心思顾荧不大会猜,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又被许琰这主动给冲得有些脑子昏,自想着许琰应是在跟她打探顾长生,想弄个明白,遂应话道:“这事儿不论真假,总归于名声上不好。四妹妹和青瞳再是亲厚的,她都有您这个待嫁夫君,合该避嫌些。”
“那你又知道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这些话来?”许琰听罢顾荧的话,不置可否,又问。
听他问这个,顾荧心里便不自觉紧缩了。毕竟这话都是自己先找人散出来的,说丝毫不心虚,她还没达到那种境地。这会儿又要装着无辜,便是摇头道:“这个确是不知了,要是知道,我也要为四妹妹好好问问,如何得罪他了,要放出这样的闲话来?”
“我瞧着顾三姑娘与五弟甚是般配,如今出了那样的事情,五弟面上若是挂不住,倒不如舍妹妹求姐姐,瞧着甚好。”许璟走过一旁,拉了缰绳,突然沉声丢出这么一段话,继而扬长而去。
许璟倒不是怀疑到了顾荧身上,只是瞧着此情此景,又怀揣着私心,才这么说的。他许琰放了手,那顾长生再是别人嘴里不好的,他许璟也照样可以娶回来养着。别人嘴里喷什么粪,与他何干?他要的人,自然是自己心里最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荧却是被许璟这一番无心的话正戳中了心窝子,脸色一变,皆落在了许琰的眼睛里。心里有了几分把握,把顾荧送到莱国府门前,不再往里送,自上马而去。
从顾长生默着声表态自己有怀疑人选时,许琰自然也在心里把相关人等一一捋了一遍。与顾长生有关,知道她与青瞳亲厚,且还能狠心不惜毁掉顾长生名誉的,到底没几人。家中姐妹如今不过就三个,顾萱又是顾长生的小狗腿,那剩下可怀疑的,自然就是顾荧。且根据见过的几次来看,那顾荧瞧自己的眼神和对自己说话的神态,确实不一般。再是从小到大不如顾长生得宠的,这样仔细一想,她最可疑。
这一路上试探下来,许琰便更肯定自己的怀疑。不过又是一番琢磨,该如何收掉这泼出来的脏水。等一滴不落收好了,要不要再泼出去?
☆、第九十一章
青瞳一直到下马还有些惊魂未定,莱国府角门上的小厮来牵了马,她才长长吐了口气。那边儿许璟连声招呼也不打,便打马扬长而去。青瞳复又吞了几口气,这会儿也没那心思骂许璟了,只不过一边儿往府里去一边儿想顾长生的事情。
进了自己的小书房,往椅子上一倒,脚抬起搁在书桌上,眼睛便直勾勾盯着雕格花窗看。要说澄清她和顾长生之间,有一个直接又有效的法子,那就是承认并让大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并非男孩。但若是这样,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能留在顾府。毕竟,他是骗了顾太师的。
但如若不承认自己的女儿身,那又有什么好办法帮顾长生洗白呢?若洗不白,这样的黑点得跟她一辈子。甭管她最后嫁给了谁,都还是会遭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想了半天没想出甚头绪来,青瞳对这些官宦人家又不熟。便是在顾府住了这么多时日,也还是不大明白谁跟谁什么关系。她房里倒是有两个丫鬟,盖因他是收进来的孩子,平日贴身诸事又全不要丫鬟服侍,遂也不亲近,也不能听到什么府中的秘闻。因而,也不知道谁有动机要散出这样的谣言出来。
说来也是叫人生气,那些监生学子们原也都是蠢货,人传的什么,竟也都信。不瞧瞧她和顾长生是与许琰、许璟一起回来的。若顾长生真给许琰戴了绿帽子,那许琰如今在监学里还能与她青瞳说话?就算是碍于顾长生救了皇后娘娘不好怎样,也是可以将她这“奸夫”捏死的啊!
真是……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
青瞳一下子收了脚从椅子上直起腰来,眼睛也是跟着一亮——索性,把事儿闹得更大些?
而顾三姑娘因为被许琰送到了府门上,心情便一直处于雀跃状态。回到阴氏院中,那由内里而散发出的喜意亦还是压不住。见了阴氏请安,也是与别日不同。阴氏细瞧了,并不直接问她,而是找了翠娥来问:“三姑娘今儿怎么了?”
翠娥低着眉,也不知该不该把下学时顾荧与一公子一道走回家的话与她说,半晌道:“太太,也没什么。”
阴氏还瞧不出她说没说谎,不过又道:“你若是不想服侍荧儿,我去给你寻个大院里的差事,你便安心去吧。”
翠娥一听这了不得,要撵她出三房,忙地跪下道:“奴才该死,太太饶命。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姑娘没有坐轿子回来,而是与一位爷一道,走了回来的。想来是因为那位爷的缘故,遂才这般高兴。”
“什么模样?”阴氏又问。
翠娥没仔细瞧见许琰的脸,只是略扫过两眼,不过是将自己看到的说与阴氏听。阴氏听罢,略略思忖一下。心里知道皇上把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放到监学里去了,想来,这送顾荧回来的,不外乎就是五皇子了。若不是五皇子,顾荧何至于显出那个样子来?
若是五皇子,他又为何会送顾荧回家?阴氏嘱咐翠娥:“仔细盯着监学里的事情,有什么事向我说。”
翠娥应了,要走的时候又回来,问阴氏:“太太,不是三姑娘的事情,说不说呢?”
“你说来听听。”阴氏道。
于是翠娥便把监学里传的顾长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阴氏。阴氏听完眉心就是一拧,顾家下人里尚且都没传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倒是多数人不大知道顾长生和青瞳关系的监学里,传出了这么难听的事情?再问翠娥,她也不知。阴氏便叫她下去,自己细细思忖起这事儿来了。
只说顾荧今晚吃的所有菜食都似加了蜜一般,又想到顾长生这会儿私下里必是愁容满面的,更是心中畅快。饭后略消了消食,便于窗下古琴边儿坐下,一勾一挑眉眼带笑,照着那琴谱练起琴来了。
练了一阵琴,又起身出去逛逛。这个家里,她原连串门的都没处去。姐妹之间,她与顾长生和顾萱实在是生分,因而并不相互走望。倒是顾萱偶尔会来看看她,被她几句话一酸,也就起身走人了。
今儿心情实在是太好,出了三房的院子,这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高老太太院前。见得院门虚掩,还未进去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儿。再细细一听,可不就是顾长生和顾萱,再带着一拨子丫鬟们。
顾荧手伸到院门之上,轻拉门环半晌未扣下去。原本觉得顾长生该是哀声阵阵的,没想到还是如此欢快,倒叫她心里不舒服起来了。原本攒起来的痛快,也在这一阵阵笑声中变成了酸意。自然,是扣不下这门环的。
就在顾荧手将将离开门环的时候,院门“嘎吱”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婆子,那婆子旁边儿,就站着顾长生。见到顾荧正在门外,顾长生忙一笑道:“这么巧,我正要去找三姐姐,没成想三姐姐竟先来了。”
顾荧也笑了一下,尽可能使自己那张脸蛋看起来明艳,开口道:“我来看看老太太。”并不是来找你的!
顾长生仍笑:“三姐姐进来吧。”心里却想着,怎么激得她没了分寸,好让她自己吐出实情来。等她自己吐出来,接下来不管做什么,也都不算冤了她的。
因而顾荧端着身子跨过门槛,正往院里去的时候,忽脚下被一绊,“轰——”地整个人趴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顾萱和一拨丫鬟这时还在院中树下玩,那树下的石头桌上,还点了几根蜡烛,照得周围的人脸上全是暖暖的红意,映着张张笑颜。这笑颜皆在这声响动中没了,人细语几句,皆往院门上来。
到了院门上,正见顾荧从地上跑起来。她一脸恼色,一边故作淡定优雅地掸着身上的尘泥,一边儿狠狠瞪着顾长生,像是要生扑上去把顾长生撕碎的豹子。
顾长生却只淡淡站在她面前,“关切”道:“三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原老太太院门的门槛比别处就高些,你怎么不知道呢?”
顾萱站着不说话,其他丫鬟自然站在后头也不说话。顾长生这话说得这么语气平平,明显是臊顾荧的,顾萱哪里听不出来。一边是亲姐姐,一边儿是比亲姐姐还亲的姐姐,她主动帮谁都不好,自然选择沉默,以静默的姿态,帮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