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自殿外袭来,所有的烛火微光尽数摇曳。
赵黼睁大双眸,看着身前地上,那许多随着烛光摇曳的幽淡影子,宛若鬼魅在眼前横行。
周围团团地许多禁军,一个个都亮了兵器,雪亮的刀光闪闪烁烁。
赵黼几乎想笑,眼中的泪却如河湖之水涨满,他要竭力自制,才压住那因齿寒而生的战栗。
身后赵庄哑声道:“父皇,一切过错都在我身上,求您勿要为难黼儿,父皇!儿臣知罪!”他跪在地上磕头,砰砰响动。
心头那原本升窜的冷然怒火,慢慢熄灭。
赵黼闭了闭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纷纷跌落。
皇太孙被押入天牢的事儿,第二天就很快传遍了京中。
那时,清辉晨起,先去探望蒋勋,见他伤势总算稳定许多,只是因失血过多,脸色仍是不好。
清辉叮嘱他好生养伤,才欲出门,外头有小厮飞奔而来,叫道:“少爷,出了大事了!”
清辉生怕惊动蒋勋,忙起身出外才问端地,那小厮急得跳脚,道:“不知为了什么,外头纷纷传说皇太孙殿下被关入大牢了!”
就如五雷轰顶,清辉直了直双眼,才挥手叫那人走开,便听屋内蒋勋咳嗽连连。
急急退回来,见蒋勋已经挪到床边儿,清辉忙拦住他:“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蒋勋道:“方才他说……是六爷出事了?”
清辉道:“未必是真,他们惯会大惊小怪,只怕有些误传了。你放心,我立刻去打探消息。”
蒋勋满目忧虑,握着他的手道:“可知我心里一直忧怕如此,那夜我是在场的,厉统领对六爷的态度很怪,若无人指使他绝不敢如此……”
清辉顿了顿,终于低声道:“你放心,若真的如此,我会竭尽所能……”
蒋勋双眼微红,道:“你也要谨慎行事。”
清辉将他的手一握,便起身出外。
今日白樘却仍是不在府中,清辉来不及去大理寺,便往刑部而来。
原本来说,皇帝亲口下令要关押的人,通常落在诏狱之中,可如今诏狱是由镇抚司管理,却也算是赵黼的地方。
故而这一回,仍是将赵黼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
刑部门口众人见清辉来到,都暗知其意,也并不拦阻通报,清辉匆匆入内,径直去寻白樘。
来至白樘公房,却听得里头正有人在说话,却是季陶然的声音,含惊带怒地说:“这到底是怎么?明明恒王跟世子不是皇太孙所杀,为何皇上又叫关押起来?”
清辉来不及听白樘如何回答,便已经来至门口,道:“我也正有这个疑问。”
抬头看时,却见除了季陶然外,巽风天水,任浮生阿泽等都在,围在白樘桌边儿。
清辉见如此人多,便举手作揖,道:“请尚书恕我来的冒昧,听闻殿下被关押在刑部,特来探望,还请恩准。”
白樘看他一眼:“并不是我不周济,是圣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季陶然紧锁眉头,他是方才得知此情,才忍不住争了几句。
清辉道:“这是为何?”
白樘道:“圣上的旨意,无人敢质问。”
清辉心头堵了堵,却终于道:“就算圣上旨意,也要按律行事,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王子要被处罚,也自要有个道理依据,难道尚书也不知道皇太孙是触犯了哪条律法么?”
季陶然听清辉说的铿锵有力,暗暗点头,心想却也只有清辉敢这般对白樘说话了。
但虽然觉着清辉言之有理,但毕竟是皇帝旨意,纵然是刑部尚书,只怕也没奈何而已。
却听白樘道:“夤夜闯宫,抗旨不尊,这罪名如何?”
白樘答了这句,道:“若无他事,且请退。”
清辉握紧双手,终于道:“这会儿虽跟辽人议和,然而上下百姓臣子们都看得分明,谁才是居功至伟。我自浅薄,竟不知内中究竟如何,但却也替皇太孙不平,若无个确凿的罪名,让皇太孙担这‘莫须有’的罪,岂不是冤屈了功臣良将,寒了将士臣民的心?”
巽风等尽数低头,白樘静看清辉,却并不回答。
从白樘房中退出后,季陶然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清辉道:“这件事,只怕并非你我能插手的了。”
季陶然道:“我知道,但是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又想到一事,便压低声音道:“妹妹必然也听说了,也不知她这会儿怎么样……你要不要随我一块儿去看看?”
清辉原本欲摇头,忽地想到昨日在谢府那一幕,道:“好,我跟你去。”
当即两人便往谢府而来,谁知下车后,却给门口侍卫拦住,道:“白少丞,季行验,我们奉命,不许任何人进出谢府。”
季陶然道:“奉谁的命?”
侍卫道:“请恕罪,是皇上的旨意。”
白清辉看着紧闭的府门,问道:“既然如此,那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么?”
侍卫道:“不错。”
清辉道:“上面可有说因为什么?”
侍卫摇头道:“这倒是不知。”
两个人无法,对视一眼,慢慢走开几步,季陶然道:“圣上如此,必然是因为六爷的缘故。只是到底为了什么,竟像是变天一般。”
清辉道:“这原因你我皆不知,只怕谢主事知道。故而才将谢府看守住了。”
季陶然皱眉:“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