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陶然闻言,嘴唇蠕动,却终究没有出声。白樘看在眼里,便道:“耶律齐自然是想用青花毒害睿亲王,怕事情败露便杀死萧忠的真凶,然而耶律齐被马车中火药重伤,几乎有性命之虞,可见他对马车内的火药一无所知,那么,到底是谁在马车内安置了火药,又是谁杀了耶律齐?”
严大淼道:“耶律齐也是中了青花之毒,这不仍是辽人自相残杀么?”
白樘道:“就在之前,谢主事跟我说了一件驿馆中的异事。原来这驿馆内,有人事先知道了睿亲王那日会死。此人,自然就是谋害睿亲王之人,也正是在马车里放置火药之人。”
白樘道:“且根据季行验查验,那耶律齐是被针刺中,已足致命,为何又要特意在凶器上涂了青花?”
季陶然垂头不语,严大淼道:“原来如此,尚书的意思是,杀手如此行径,是为了误导世人,让世人以为凶手仍是辽人?”
白樘颔首。
严大淼又道:“如此说来,难道凶手并不是辽人?而是……”
两人目光相对,白樘道:“火粉,青花,我想不到京城之中,会有谁是同时握着这两种罕见之物、且擅长使用的。”
严大淼道:“故而尚书怀疑了老朽?”
白樘道:“先生。”目光沉静,欲言又止。
严大淼笑道:“你从郭司空的案子开始怀疑我……又从火粉一路引到睿亲王的案子,我倒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缜密,不愧是我素来赞赏之人。然而,从头至尾说了这许多,不过也都是尚书的推测罢了。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白樘哑然。先前云鬟虽同他说了驿馆之中负责备冰的人有极大嫌疑,然而马车遇袭案子后,刑部的人已经详细将驿馆中的人查了一遍,并无什么格外异样。
又叫巽风前去详细审问,那许驿官这才悚惧,将所有一概经手的人叫来,详细审讯,却独独不见了一名姓娄的侍从,到居处搜寻,也不见影踪。
线索竟像是断了。
严大淼含笑望着白樘,似知道他的无可奈何。
季陶然也看着白樘,从最初的震惊质疑,到现在的半信半疑,季陶然满心迷惘,不知到底如何。
槐树迎风,刹那间又有许多叶子随风摇落。
一片翠叶从白樘面上无声飘摇而去,白樘耳畔,却蓦地响起一句话:“所以,也敢大胆地偷走那……”
白樘深深呼吸,道:“先生要真凭实据,我却有个大胆推测,只是要得罪先生了。”
严大淼道:“如何?”
白樘起身:“我想,证据不在别处,就在先生身上。”
第429章
白樘说罢,严大淼不以为然道:“这可奇了,不知尚书指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忽地如想到什么般,脸色微变,目光闪烁。
白樘打量他的表情变化,道:“先生大概也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
季陶然再也按捺不住,复道:“先生,你快告诉尚书,你是清白的!”
严大淼垂着眼皮,置若罔闻,一声不响。
季陶然急得叫道:“先生!”
当初未曾出仕,跟清辉还在学堂的时候,就跟严大淼相识,两人皆对其甚是倾慕。
清辉更是动了想要成为验官的心思,只碍于那宗毛病……最后反是季陶然阴差阳错入了此行。
但自打他做了验官后,便也多亏了严大淼提点,又将毕生心血著作传授给他,竟是受益匪浅,是以季陶然心目之中,严先生又是前辈高人,又是良师益友,令人敬重钦慕,五体投地。
此刻见白樘步步紧逼,竟再无可忍。
殊不知,白樘见严大淼无声,他的心中却也并非皆是快意,却也格外沉重。
白樘沉声道:“我想不明白,郭司空之事……或许情有可解,然而刺杀睿亲王?先生也算是三朝元老,总该知道此中干系有多大……怎么竟能做出如此糊涂事?”
严大淼闻听,眼神略显古怪。
季陶然已经叫道:“不,我不信!尚书到底有什么凭证!”
白樘默默道:“那玉宝镯。”
季陶然一愣,睿亲王这案子,他算是从头跟到尾,也是其中出力极多之人,这驿馆中玉宝镯丢失之事,却偏并不知情。
只因先前睿亲王伤才好,并未声张此事,只云鬟跟白清辉赴宴的时候,才给萧撸曝露出来。
白樘虽则耳闻,却也是在云鬟提醒之下,才知道此中干系甚大。
季陶然道:“那是什么东西?又跟此案有何干系?”
白樘却只望着严大淼,却见他听了这三个字,却反平静下来,缓缓起身。
白樘道:“严先生。”
严大淼伶仃而立,一笑道:“老朽万万想不到……竟会败在这一件物事之上。”
季陶然倒退一步,双眸圆睁:“先生,你说什么?”
严大淼看一眼白樘,却又目光复杂地看向季陶然,道:“抱歉,或许……让你失望了。”
季陶然双眸瞬间通红,死死地盯着严大淼,口中那青皮核桃,几乎梗在喉间似的,噎的他几乎要窒息了。
严大淼负手走开几步,仰头看着眼前的槐树,眼中各种杂色退却,最后只剩下一片澄澈,槐树的倒影在双眸之中摇摇晃晃,宛若回忆的倒影。
严大淼道:“不错,尚书说的很对,郭司空最后一个心愿,的确是我替他完成的。”
季陶然用力摇头,抬手在额角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