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蹊不用看也晓得,此刻正和谁同榻共衾。
压着枕子的右半边脸湿濡潮热,傅成蹊伸出压得麻木的右手一抹,潮乎乎的一片,微微咂舌,眼睛向下一瞟,一双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的揽住他的腰。
自己以这副小媳妇姿态,躺在白简行怀里哭了一夜?
……
想到此番傅成蹊老脸一红,连抬头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一趟上京,几乎次次醒来,都是以一副一言难尽的姿势与白简行缠在一起,纵然傅成蹊脸皮厚,也受不住这三翻四次的惊吓,难不成是莫小公子的壳子与京城风水犯冲?
傅成蹊闭眼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千万句开场白,最后只寡淡无味地说了句:“阿简,你不觉得有些热么?”
“嗯” 白简行淡淡的应了声,才渐渐松开揽在傅成蹊腰间的手,向后挪了挪身子。
“……”一时间彼此无言,从窗纸透过的日光热辣辣地照在脸上,傅成蹊一阵头晕目眩,蜷缩了一夜四肢酸麻无力,傅成蹊试着动了动就放弃了,再歇一会儿罢,反正都这样一夜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虽然依旧头晕脑胀,睡意却已退尽,脑子十分清明,他细细回想了一遍昨夜的情形,眉头不自觉紧紧皱了起来。
在净化湛元剑的时候,竟然与自己的灵念引起共鸣,现在胸中还隐隐感受得到绝望的钝痛,傅成蹊捂住胸口,睫毛微颤。
差一点,就被自己的怨念吞噬了——
“阿简,昨晚谢谢你。”他当然清楚,自己现在安然无恙,定是白简行护住了他,这句话说得极真诚,以至于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在感激的同时,傅成蹊也有些顾虑,白简行要将被怨念吞噬的他救回,定要为他探查灵息强行净化,难道就没有觉察到一点异样么?
但听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又不像,依他的性子决不会知晓真相而不言……难道是我的灵魂已与这副身体融合得很好了,探查不出来?
“ 无事—— ” 身后的白简行依旧淡淡的,声音有点沙哑,也似刚睡醒不久。
傅成蹊恢复了一些气力,微微侧身,瞧见白简行脸色的瞬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张本来就偏白的脸,现在苍白得如同纸人,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浅色的眸子也无往日的神采,往床榻上一躺,哪里像个活人,分明是个玉雕人儿。
傅成蹊顿时心下雪亮,昨夜白简行在对付妖剑湛元的同时,还要顾及被怨念吞噬的他,纵然他再厉害也是个人,灵力也绝非源源不断用之不竭,想到此番不禁疼得心尖儿一颤,柔声道:“阿简,以后别这般勉强自己,我命硬,没这么容易死。”
白简行抬眼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垂下目光,不置可否。
傅成蹊看他此般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便抬手想在那银白的脑袋上揉一揉,手还未落下,就被白简行一把截住。
轻轻握住他手腕的指尖有些冰凉,却很舒服。
白简行就这般静静地拽着傅成蹊的手,依旧不言语。
“阿简?怎么了?”傅成蹊看他眼神闪烁,有些担忧地问道。
抓住傅成蹊的手紧了紧,松了,半晌,白简行抬眼道:“大师兄,我饿了。”
傅成蹊扬起嘴角,揉了揉肚子道:“好巧,我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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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二人从床上爬起来,宫人便来伺候洗漱,傅成蹊往铜镜上一瞧,咂舌,他把莫小公子的眼睛都哭成胡桃仁了,虽然梦里流泪怨不得他,但一个大男人这副模样也真是怪没脸面的。
洗漱罢,传了午膳。
“吃罢饭我们就出宫,下午替阿笙置办些京城特产,再住上一夜,明儿雇一辆马车回沧北县。”傅成蹊想到顾笙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单子就头疼,比对付魑魅魍魉更糟心。
白简行点点头,许是吃了饭恢复了些,面上微微有了些血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唬人,傅成蹊稍微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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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欲出门,忽而听得咯吱一声响,门被推开了。
傅宁远似心情不错,进屋便朝他二人朗声一笑道:“莫公子、白公子便这样急着走么?伤养得怎样了?”
白简行面色微微一沉,傅成蹊则淡然一笑道:“多劳皇上挂怀,已经大好了。”
傅宁远瞧了瞧他那只肿得跟胡桃似的眼睛,微微挑眉,道:“朕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莫公子可愿解答?”
傅成蹊垂下眼道:“皇上请讲。”
傅宁远饶有兴味地瞧着他的左眼道:“这副眼罩,有何讲究么?”
傅成蹊莞尔一笑:“草民左眼有伤,形容可怖骇人,遂用眼罩遮了去。”他没必要跟傅宁远说实话,只敷衍地找了个理由。
闻言,傅宁远漆黑的眼珠子一转,扬了扬眉:“喔?可否解下眼罩让朕瞧一瞧?”
傅成蹊怔了怔,万没想到已过而立的傅宁远,会对莫穹提出这般孩子气的要求,虽然以前傅宁远也没少跟他撒娇,但也只是对他一个人而已,怎么现在如此……
正当傅成蹊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时,一旁的白简行冷着脸道:“不可”。
这一句斩钉截铁的“不可”倒是让傅成蹊傅宁远都愣住了,片刻,傅宁远才朗声一笑道:“朕与二位公子说笑的——”瞧了眼白简行,又瞧了眼傅成蹊,饶有兴味继续道:“莫公子与白公子的师兄弟情谊如此深厚,当真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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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十分热了,二人出了宫门,从城西逛到城东,统共买了二十来样特产,傅成蹊拿着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单子再一一核对,不禁扶额哀嚎了一声,还差二十来样待买,还得从城南到城北再采买一番,应该就差不多了。
傅成蹊瞧了眼一旁冷着脸不言语不抱怨的白简行,看他额角已经满是汗珠,有些心疼道:“阿简,你先去茶馆坐坐罢,晚上我去找你。”
“我没事” 白简行答道,声音不大,却坚定得让人不敢反驳。
傅成蹊瞟了眼他毫无血色的唇,深知白简行要强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什么,暗暗叹了一口气便随他了。
只盼着快些采买妥当,让白简行少受些折腾,强行打开灵脉可绝非小事,不将养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恢复不了。
待傅成蹊从酒庄拧了两坛子贡酒出来,白简行提笔在采买单上轻轻一划,傅成蹊看这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如释重负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乖乖,顾笙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抬头看看天,日头早已落下,傅成蹊寻了个小推车,把采买的物资都摞到车上,十分悠哉地推着车子寻了家小馆子,与白简行胡乱对付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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