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妈妈神色一凛,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谢大人,正是教端王爷习笛的先生。
当时王爷年少,还未分府单过。所以时常来胞姐明乐公主的府里跟谢大人学习。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谢大人用的是往年的称呼。
卓妈妈这才敛了神色,恭谨许多。
此时房门开合的声音响起。
谢大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未再搭理卓妈妈,而是视线一转,望向了刚刚出屋的女孩儿。
她身穿米分色衣衫,身姿袅娜。五官精致,双眸澄澈,顾盼神飞。端的是好相貌、好神采。
谢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抱着的用布巾好生裹起的物什搁到了院中石桌上,笑问道:“丫头在学琴?”
元槿听说过这位国子监祭酒,知晓他擅长音律,尤其擅笛。世人送他“玉面笛仙”的雅号。
所以听闻他问起学琴一事,倒也没觉得太过突兀。老实答道:“刚开始学。还未能成曲。”
这话一出来,谢大人的脸色颇为好看。青了红,红了白。
半晌后,他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而后,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臭小子。居然敢讹了我的琴给个才刚学琴的娃娃。真是……暴殄天物。”
他努力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定了心情,认命地叹了口气,桌上之物的布包打开。
顿时,一张琴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谢大人宛若谪仙的面上此刻带了几分不甘愿,抿着嘴说道:“呐,东西给你了。我走了。”说罢就要拂袖离去。
元槿莫名其妙。
这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更何况,由祭酒亲自送来,可见他对此物很是珍视。既然如此,哪敢随意乱收?
元槿忙扬声唤住了谢大人,恭敬问道:“请问此物是何人所赠?”
谢大人含含糊糊说道:“嗯……一个学生。”
学生?
元槿默然。
国子监祭酒……国子监……
难道是大哥?
可是大哥应当还不至于能请得动谢大人亲自送琴吧。
元槿正兀自疑惑着,卓妈妈却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难掩惊讶地说道:“端王爷?”
“他?”
谢大人扫了眼元槿,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须,“端王?他请得动我吗?”
卓妈妈这便暗自嘀咕开了。
听谢大人的意思,好似不是端王爷送的?
她这便放下了心。
只要不是端王爷所赠,其余谁送的,与她们又有何干。
于是卓妈妈把旁边伺候的人尽数叫走了。只留了两个在屋檐下站着,两个在院门口守着,远远地看着这边。
元槿实在猜不出是谁送的了,只能愈发恭敬地询问谢大人。
“小丫头不必忧心。我这琴原本是一对。一只玉笛,一把琴。多年前,玉笛被人给抢了。如今这琴落了单,送你也正合适。”
谢大人说道:“你问我,我是不肯说的。只因我是和人比试笛音输了,这才不得不把琴让出来。你如今逼我说出琴是谁送你的,等同于逼我说出我是输给谁了。岂不是要我难堪?若你不愿让我无地自容,就准许我好生地把这个秘密搁在心里吧。总之这琴是你的了。往后好生用着,莫要糟蹋了它才好。”
转念一想,这丫头才刚刚学琴,谢大人又道:“你平日里在屋里练习时用它便罢。莫要拿着它随意挪动。若一个不小心碰伤了,得不偿失。”
元槿细想他前面那话,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七绕八绕的,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她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相赠。更何况,这位谢大人她当真是一点都不认识。
最终依然婉拒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未曾……”
“我东西送到了。你愿意要,便拿着。不乐意,就扔了它。如何?”
谢大人最后也来了气,不和她好好说话了,拂袖而去。
元槿头一次见到硬塞给人东西的。
而且,还是极好的、买都买不到的东西。你不收,他还生气。
元槿怔怔地看着琴,半晌回不过神来。眼看着上课时间要到了,再不动身怕是要来不及,忙让秋实将琴搬到屋里放好。
谢大人出了公主府,走到转角,听到有人唤他,才发现繁盛和繁兴正在路口,也不知已等了多久。
两人忙上前给谢大人行礼。
繁兴说道:“属下去得迟了,还望大人莫怪。”
“不是你们去得迟了。是我特意早早地将东西送来的。”谢大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不是为了他才跑这一趟。不过想看看他讹诈了我的琴是送给谁罢了。”
繁盛繁兴对视一眼。
繁盛走上前来,拱手问道:“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