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护卫来到他旁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陆徵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灵堂里痛哭的母女二人,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面对护卫询问的眼神,他缓缓地摇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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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陆徵心事重重地坐在容禛对面,魂不守舍地在吃饭,只是筷子上的菜掉了他也没发现,仍旧将筷子往嘴里送,容禛看不下去,一把拦住他。
陆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到容禛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若再不好好吃饭,我可就要亲自来喂你了。”
陆徵尴尬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了,我好好吃就是了。”
容禛叹了口气:“我都听说了,这件事上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要如何处置那个孩子,本就不该由你来做决定。”
“可是……”
陆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纳闷了一下,容禛已经说道:“进来。”
青鸾面色严肃地推开门:“殿下,田家人带着家伙去堵祠堂了。”
“什么?!”
陆徵猛然站起来,容禛的脸色也有一些沉,这乡民之间的争斗若是一个不好只怕会伤亡惨重,若是将那田家人逼急了,到时落草为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容禛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站起来道:“备马,我与你们一同去看看。”
青鸾也知道此事麻烦,可相比之下容禛的安危却更加重要,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徵。
陆徵当然也知道轻重缓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容禛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去处理最合适,你身份贵重,反而不适宜出现。”
容禛看着陆徵:“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危险,你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只怕撑不住。”
陆徵摇摇头:“我也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承担,此事我去最合适,你放心吧。”
容禛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不再反对他,而是对青鸾道:“一会保护好陆少爷,若是场面难以控制,也当以他的安危为先。”
青鸾顿时应下。
陆徵也不再磨蹭,直接跟着青鸾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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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容禛说的没错,陆徵的确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他找到了可燃物,也找到了和凶手相关的证物,更是做出了侧写。如果在现代,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是刑警所负责的部分,也是所有案件中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侦查。
只是,这里是古代,并不是讲究程序正义的现代。对于早就对田家人有偏见的里正和族老来说,田勿是不是凶手并不重要,这就像是一个引火索,将这村中的人与田家人多年积攒下来的矛盾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陆徵并没有想这么多,或者说,他并不敢想这么多。即将离开的紧迫感以及想要为张林复仇的意愿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他希望田勿是凶手。
所有人都希望田勿是凶手。
然而他们恐怕谁都没有料到,所有的田家人居然会拿起锄头和镰刀在祠堂门口和里正他们对峙。
陆徵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这样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祠堂里灯火通明,祠堂外头也被田家人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空。
里正以及一干族老都神色冷峻,田家人为首的就是先前陆徵他们去过的田家二老的大儿子田有金,一旁站着的是他的弟弟田有银,田有银愤怒地对里正他们说道:“凭什么抓田勿,就因为他姓田,你们就怀疑他纵火?”
里正冷声道:“从燕京来的大官早就猜到了凶手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人就是田勿,他烧了这么多户人家,还害死了张林的一条命,自然要让他偿命才是。”他的身边站着的是穿着孝服的张林妻子和女儿,两人都是接了信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听到里正这么说,更是痛哭失声。一旁立刻有同村的大嫂扶着两人去一旁休息。
里正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你们田家人,当年我爹看你们可怜让你们来我们村子,谁知你们不仅不感恩,还给我们村子带来了这么多祸患,如今又纵容出这样一个凶手,我们村子你们是待不下了,还是早些收拾东西另寻他处吧!”
田有银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放你娘的狗屁!这些年分明就是你们村里的人打压我们姓田的,如今更是要用这样的毒计来赶我们走!你想得倒美!”
里正沉下脸色:“什么毒计!你们本就不是我们村里的人,能容忍你们住这么久已是我们好心,这也是几位族老共同商议的结果。”
“正是!我们村里才不要扫把星!”突然从人群中发出这样一声大喊。
这句喊声就像是点燃人群怒火的那一点火星一般,在场的村民顿时群情激奋,大喊道:“把田家人赶出去!”
“赶走扫把星!”
“赶走杀人犯!”
这一阵阵的声浪几乎要将所有的田家人都给淹没一般,站在田家人前面的田有金一把拉住暴躁的弟弟,面无表情地对里正说道:“今天我们撕破了脸皮,本就没打算再在这村里住下去,只是就算田勿有罪,那他也是田家人,除非是官府,否则还轮不到你们滥用私刑。张旭明,你是念过一点书的,我若将这件事告到县里,就不知你们老张家面子够不够大,能保你无恙了。”
田有金因为经常打猎,有时候拿了好皮子到县上去卖,认得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有底气带着人来跟里正抢人。若是在平日,里正指不定还会虚一点,可他知道陆徵身后站着的是楚王,顿时就胆壮了不少,冷笑一声:“那你就去,倒看县尉是不是会包庇这么个杀人犯?”
田有金眉头一皱,他是知道张林先前的驿馆里住了一个什么人,却并不知道楚王也来了这里,事实上,除了里正和那位让出房子的乡绅,并没多少人知道容禛来了这里。田有金与县里的几个捕快甚至捕头都比较熟,所以才敢带着人来抢田勿,在他看来,只要吓一吓这些未曾见过官的平头百姓,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田勿带走,没想到里正居然这般硬气。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人群突然从两边分开,陆徵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旧伤
田有金并不认识陆徵, 可看到他和周围百姓完全不同的穿着, 他也能猜到这个人的身份, 他拱了拱手:“这位想必就是来破案的陆公子了吧!”
陆徵点点头,也回了一礼:“在下陆徵,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田有金。”田有金态度平和地问道, “陆公子,却不知您是因何而认定田勿是凶手的?”
陆徵本想回答自己并没有确认田勿是凶手,可他也知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根本就不能说出这句话,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后山中有可以用于点燃的石油,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凶手的东西,还有一枚足印, 这个足印很小,只有还未长成的少年和女人才符合, 而田勿的脚与那足印差不多大。”
田有金轻笑一声:“就只凭一枚足印?”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往常也是见过捕快和法曹办案的,这从来都讲究抓贼拿赃, 这无凭无据的, 仅仅依靠您自己的臆测就要定一个孩子的死罪吗!”
陆徵迟疑了一下,这也是他之前一直拿不定主意的原因,理智上他知道田有金说的是对的,他对于这个案子所知道的东西都太少了,仅仅依靠现场的一枚鞋印以及那些人偶就对凶手进行侧写, 这是一次大胆到荒谬的冒险。陆徵原本对此的不确定因为田有金的诘问而完全被放大了,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田有金的问题。
里正却并没有陆徵想的那么多,事实上因为对田家人的偏见,让他早就确定了田勿的凶手身份,甚至在他们捉拿田勿的时候,这个孩子还一直阴狠地看着他们,咒骂他们。这更让人觉得田勿的嫌疑,甚至还有激愤的,说出要直接把田勿处死的话来。
如果确定是田勿纵火,那么依照里正的身份,他是可以直接处置田勿的,而田家人也无话可说。可田勿虽然年纪小,骨头却硬的很,死活都不肯招认,这才一直拖延到了田有金他们来要人。
如今陆徵被田有金的质问给问倒了,可周围的村民却并没有因此而相信田有金,仍然在怒喊要杀了田勿,要赶走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