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并不能维持太久,十字军的人即将逼近总部势力范围时,陆万劫忽然率领部下发起了一小轮冲锋,炮火猛烈,压得十字军几乎抬不起头。
十字军身后还有十万的流民,尾大难掉,不好摆出殊死搏斗的架势。几个高层军官商量过后,找到了无忧,叫无忧给陆万劫写一段话,通过无线电发过去。
无忧没想到他们会找自己求助,一时间很犹豫,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停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我和他很久没有联络过了,我也不知他是否还顾念旧情……”
房间里只有三四个军官,那领头遣散了其他人,关了房门,然后对无忧说:“林先生不必瞒我,陆哥走之前,和我讲过他的计划,他说要从李深那里挖走主力部队来投。我没想到他做得这么顺利。前几天两拨人马一直没有动手,我以为他是打算来到总部后即表明归顺的意思。谁知今天却忽然打了起来。我有些想不通,只好烦请你给他传一个字条,叫我知道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无忧想起陆万劫临走时的言行,和这位军官讲的基本吻合,便信了他的话,只是要写什么字条,却有些犯难。
军官道:“不拘什么内容,只要往那边传达一个消息就成。”
无忧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铅笔,在白纸上刷刷刷写了一首《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很长的一首诗,其中夹杂着一些生僻冷门的字眼。凭陆万劫的学识,把它念一遍都很成问题,不过无忧这人就是喜欢掉书袋子。
军官接过来看了一眼,也傻眼了,停了一会儿艰难地说:”这个太长了,能不能换一个简单一点的。”无忧把那张纸撕掉,捡了其中一小片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字:哥。底下的落款是忧。
军官拿着那张纸,如获至宝的走了。
通讯员将信号发送出去,十几秒后,对面的炮火忽然停止了,军官大喜,带着警卫员走出掩体,往对面看,那边硝烟弥漫,不辨方向。无忧也很积极地凑上来,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嘟囔道:“他怎么不来啊。”
军官轻声斥责道:“现在是打仗,你以为是小情人约会啊,你快回防空洞里,小心被流弹伤到。
无忧很自信地说:“那不会,他见了我的字条,肯定……”
天空中传来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军官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扑过来把无忧扑倒,同时大吼:“开炮,还击。”
对方发起了更为凶猛的袭击,两人在炮火的掩护下回到壕沟里,远远望去,警卫员的尸体横躺在掩体外面,那颗炮弹在他身旁爆炸,弹片将他的半个脑袋削去了。
无忧惊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他怎么、怎么这样……”
军官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通讯员身边,对他说:“跟其他兄弟部队发电报,就说陆万劫很可能叛变了,提高警惕。”
他说道“叛变”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点犹豫。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因为陆万劫并没有说要效忠十字军。
☆、放在心上
陆万劫的军队和十字军火拼了三天,将周围方圆百里都炸成了白地,掘地三尺尚可见硫磺、硝石等物。双方进进退退、时攻时守,横竖两军物资充足,搞个军备竞赛都不成问题。
三天后,战势显出疲态,于是渐渐停息了炮火,各方开始清点伤亡,抢救伤员。战线则稳固在了静澜海两侧。
静澜海名不副实,听起来文静,实际上波涛汹涌,水流湍急。河流的声音宛如一千辆坦克过境似的,百里外都能听见。
十字军在前线打仗,后方的百姓过得平静安逸,偶尔在街头遇到小兵,便都围拢过来,打探战况,听完又开始担忧局势,并咒骂李深、陆万劫、以及他们带领的部队。
无忧自那天从战场回来,心里就一直很不安,他不相信陆万劫会背弃之前的盟约,毕竟自己还在十字军这边,陆万劫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死活?但是当日收到自己的情报后,陆万劫却毫无回应。无忧只能猜想,陆万劫如今是受到了胁迫,身不由己。
如今林家三人住在某个朴素干净的小宅院里,房子是白墙红瓦的二层小楼,院子里又种植着芭蕉、蔷薇、玫瑰、凤凰花等植物,两广地区位于亚热带,气候适宜,街道上长久地弥漫着花香和果香。
无心经常跑去顾清的实验室里玩,他记忆力超群,领悟能力强,根基又好,成为了顾清很得力的小助手。林铁衣是空有一腔蛮力,每天担水、买菜、做饭,照顾其他两人的生活。无忧是经常坐在芭蕉树下看诗词,心情好的时候出门,花两个小金币,坐破旧的公交车去几公里外的电影院看电影。
两拨人马交战了半个多月,十字军的几位领袖们全都聚在此处,集合精锐人马和武器与李军对峙。陆万劫指挥的部队依旧是稳扎稳打地驻于对岸,虽然不能前进,但也没有后退。
若论军备实力,终究是李军更胜一筹,李深的部队是和平年代里从正规军演化而来,集合了国内名将良才、前沿科技、高素质人才,这是十字军远远不及的。但是若论道义,李军又不及十字军。何况陆万劫率领五万部队远涉敌境,物资供应线过长,士兵又多有厌战情绪。因此才陷入了胶着状态。
几天之后,无忧家里忽然来了十几个彬彬有礼的穿军装的青年。他们先是给无忧问好,又说是奉了上司的命令,来保卫他的安全。
林家三人一字排开,站在院子里,觉得莫名其妙。
林铁衣托着一个凤梨,一手拿着小尖刀,用刀尖挠了挠头皮,说道:“谁要来害我们吗?”
无心瞪圆了眼睛,喜悦地说:“他们是咱家的保镖,私人保镖哦,就是旧社会大上海青帮大佬那种,哇。”
无忧倒是很冷静地考虑现实问题:“你们要在我家吃住吗?”
几人尴尬地摆手,连声说:“不不不,我们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放心。”说罢,礼貌地微笑,退出了院子。
这几人的安保素质果然很高,并且很善于隐藏自己。三人进出家门,不刻意观察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保镖的存在。
林铁衣猜想这些保镖的到来,是和陆万劫有关系的。他私下里对无忧说:“想来是十字军的人们打不赢陆万劫,要把你绑过去当人质。”
无忧仰起脸微微一笑,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人质吗?我也抵挡不了什么的。”
林铁衣认真道:“陆万劫这人很重情,待你又极好,说不得十字军的人把你带到谈判桌上,要挟陆万劫退兵,老陆心一软,就答应了呢。”说完哈哈大笑。
无忧蓦然想起前几日在战场上,被弹片削掉半个脑袋的警卫员,不由得一阵刺心,于是附和着笑了笑:“是哦,他很重情。”
这天上午,无忧一觉睡到十点多,随便套上衬衫短裤,去院子的井边打了一盆水洗脸洗头,坐在蔷薇架下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去堂屋的木盒里拿了三个小金币,对厨房里忙碌的林铁衣说:“小叔叔,我出去看电影。你去不去呀?”
林铁衣正独自烹饪大餐,说:“没兴趣。”他很不能理解无忧花几个小时坐公交车去看电影的无聊行为,于是说:“回来给我带一包香叶,我要做黄焖鸡。”
无忧出门之后,就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车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随着车子晃晃悠悠。两个小时后,他来到了一个稍微繁华一点的城市。城市被正常人类占领,少部分活尸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比如下水道或者废弃街道,倘若被发觉,是会被路人当场打死的。
这里的人民很自由,绝大多数的男人都配备了枪支。枪支的主要目的是杀僵尸和动物,后来也被运用到斗殴打架之中。
十字军的人根本不管束百姓。军队高层领袖们大多数是贤者、大儒,毫无权欲之心。遵从古希腊哲学家们对国家统治者的定义——做国家的守夜人,并不干预普通百姓的起居。
不管百姓们是枪械武斗还是寻仇厮杀,军队的人一律不管,只有在街边出现无名尸体时,才会有公共管理人员出面,找个小推车把尸体运出去埋掉,保证城市的整体清洁。
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十字军辖区简直成了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然而一段时间后,虽然时有流血事件,但是整体的社会秩序还是很稳定,经济发展速度也很快。强者弱者们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无忧下车后,很小心地避开人多的地方,往当地的电影院走。尽管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每次心里还是会觉出一点寒意,害怕一个不小心被路过的人枪毙了。
电影院生意不好,无忧独自霸占了一个小包间,影院老板送来免费的茶水。无忧又跟他要爆米花,老板答应了,然后出去,关上厚重的玻璃门,无忧高高兴兴地歪躺在小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大屏幕。房间里光影变幻,播放的是和平年代时候拍摄的灾难片。
看了一会儿,无忧觉得困乏,眼皮渐渐搭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是那种刻意放轻的声音。无忧以为是老板送来爆米花,所以并不在意。
停了一会儿,他翻了身,忽然后背一激灵,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即瞳孔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