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有点不敢置信。不过再想想侓乌爬了城楼就为送几缕头发,众人又觉得释怀了,仿佛侓乌做什么都挺正常,不做不正常的事,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沈止安静地坐在身边,被几个人有意无意地看了两眼,哪儿会不明白他们所想,默默捂了捂脸,觉得自己的清白就这样毁了一半。
真是……头一次那么想套个麻袋打人一顿。
大概是心心念念着要揍一顿侓乌解解气,过了两日,城中忽然来了一个秘密来客。
是提前递了信的,沈止没看到信的内容,却从姜珩口中得知,那是苏赛罕部落偷偷送来的信。
正是这个关口,牧族少了一个大部落的力量,也等于少了那个大部落之下小部落的力量,犹犹豫豫不敢来攻,苏赛罕部落这时却偷偷来找遇阑城守将,实在耐人寻味。
众人纷纷猜测来的会是谁,没料到走进大堂的会是侓乌本人。
虽然戴着面具,但这人很好辨认,简直叫人过目不忘。
侓乌一来,先是扭头看了眼沈止,才开口道:“帮助你们那个郭守备的人,是我。”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杜温微微扬起眉,俞寻也跟着挑了挑眉,锐利的眸子眯起:“你?”
侓乌不避不让,单刀直入道:“就是我。怎么样,提前初步展现了点诚意,要不要合作?”
众人一时无言,沉默地思考着。侓乌坐在桌边,无聊地翘腿等着,扭头看向沈止,面具下的脸似乎在笑:“喂,乌蒙答?”
沈止:“……”
姜珩冷下脸,侧身挡住侓乌的视线,冰冷的目光同侓乌的一对撞,后者就似乎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有趣。小美人,乌蒙答不是你的名字吧,我给你的东西收好了吗?”
不等姜珩说话,沈止淡淡笑着露出脸:“不好意思,扔了。”
这才又缩回去。
侓乌似乎不太高兴,却没说话。
沈止心里清楚。
侓乌似乎有求于承苍,需要遇阑城的守将们帮他什么。虽然他态度散漫嚣张,张狂无礼,不过到底是居于被动地位,敢只身过来,大概也是别无他法了。
杜温和俞寻对视一眼,又同姜珩低语了几句,杜温平和地开了口:“你在信中语焉不详,想同我们合作,到底是想做什么?”
“还不是你们中原人的字,那么难写。”侓乌的中原话说得倒是挺好,顿了顿,道,“很简单,你们只要协助我把格泰杀了,吞并了拉塔尔达。”
俞寻轻嗤一声:“我们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牧族就那么两大部落,苏赛罕部落若是吞并了拉塔尔达部落,那就独大一家,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随时能举兵攻击承苍边城。
让牧族这样分裂着还挺好,就像这次,侓乌和他那位哥哥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内讧,打得轰轰烈烈,一人负气,最后都不能来攻城了。
侓乌啧了声:“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在座诸位当真以为我是因为受伤了,吃亏不肯一起攻城?就算我不吃饭,还有其他勇士要吃。”
姜珩淡淡道:“你的其他诚意呢?”
帮助齐律逃出生天,此次不参与攻城,都不足以成为他们帮助侓乌的缘由。帮了侓乌,就有可能养成大患。
侓乌道:“只要事情成了,我侓乌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进攻承苍。以后只要每年秋冬,承苍送粮衣物过来,我们就奉上好马,以此交换。如何?”
俞寻咧了咧嘴:“谁知道你能活几年,要是刚成了你就死了,那可不太妙。”
这话说得难听,不过已经隐约有了答应的势头。侓乌并不在意俞寻的话,再接再厉,起身道:“百年之内,苏赛罕部落以图腾起誓,绝不骚扰承苍边境。”
座上诸将对视一眼,姜珩道:“我们需要报上京城。”
这种事可不能随口答应,还是要看皇上如何说。
侓乌也不在意,他也有还未说出的条件,一切等之后详细商议。他离开前道:“你们快点,我手下的人暂时按得住,那些小部落和格泰可快忍不下去了。一月之内若是我们不动,就该他们来攻城了。”
说到最后,又看了沈止两眼:“你到底叫什么?”
沈止按住额上青筋微跳的姜珩,平静道:“姜止。”
……
在座的各位都是见多识广的,就算隐约猜出了什么,也都心照不宣——毕竟姜珩和沈止也没怎么隐瞒,这儿是离京城几千里的地方,稍微放纵一点,也没人会特意去禀告。
沈止直接就说出来了,惹得几个人忍不住地咳嗽。
姜珩唇角却弯了弯,桌下的手拉住沈止的,感受到他的温暖,只觉得什么气都没了。
侓乌虽然懂说中原话,却看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皱眉重复了两遍“姜止”,点头说了句明白了,转身离开。
有几个守将看他背影的眼神莫名同情……
侓乌走后,俞寻留了几个人继续讨论侓乌提的事情,随即派了信鸽和人加急送去京城。
沈止自动退出了屋里,在屋外数着地上的蚂蚁等姜珩。
最近不知为何,心里很不平静,像是要发生什么。
想来想去,如今最有可能出事,又不能立刻知晓消息的……是京城。
但愿没有出事。
姜珩出来时看到沈止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看着一群蚂蚁抬食物碎屑,只露着黑漆漆的头顶,看着莫名乖巧。姜珩忍不住摸摸他的发顶,低声道:“下次就别在这儿等着了。”
沈止拍拍衣服站起来,仰头笑:“等你,我愿意。也没多大会儿。”
看姜珩的衣领有点乱了,沈止忍不住伸手又给他理好,琢磨着道:“近来总觉得不太好,京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姜珩由他拨弄,看他收了手,才一起走回房,边道:“暂时没有消息。”
沈止心里略微宽慰。
没有消息——那大概可以认为,京中还没有出什么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