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看了看他,点头。
齐律闷了两口酒,语出惊人:“方才去见俞将军,看到杜将军回来了,还有昭王殿下。静鹤,其实你是陪昭王殿下来的吧?”
沈止举杯的动作一顿,温声道:“你觉得如何?”
“你高兴就很好。”齐律毫不在意,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陪着死里逃生的齐律喝了两杯,沈止不动声色地安抚了他两句,见齐律忽然趴到桌上捂着脸,肩膀有点耸动,他轻轻放下杯子,默不作声地走出去,将门掩上。
齐律也是个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的,他自己颇有感悟,与其在那儿坐着,不如让齐律自己一个人静静。
假装轻松这么久,也该哭一下了。
到屋外吹了会儿风,沈止醒了醒神,回屋睡了会儿,醒来时姜珩坐在他身边,正准备给他喂醒酒汤。
他蹭过去抱住姜珩的腰,枕在他腿上,朦胧着眼:“就喝了两杯,不用了。”
姜珩看了看他微醺的神色,还是抱起他,慢慢喂了醒酒汤,像是在照顾个孩子,还甘之如饴。等沈止喝下了,他才道:“见着齐公子了?”
沈止点头。
姜珩也听说发生了什么,不准备吃这口醋,把玩着沈止的头发,道:“齐律带来了一个消息。”
沈止知道这八成就是齐律顾虑不说的机密,抬手捂住姜珩的嘴,唔了声:“若是什么机密,就不要说了。我理解的。”
“也不算什么机密。”姜珩拉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齐律应该同你大致说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沈止被他细碎的吻弄得痒痒的,缩了缩手,嗯嗯点头。姜珩唇角勾了勾,才道:“一百人对上几千牧族铁骑,要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
“谁?”
“他并未自报身份,不过可以猜出应当是牧族某个比较大的部落的人。”
“那帮助齐律他们,岂不是背叛了牧族的联盟?”沈止有些好奇。
牧族部落大小不一,若是原先统一的大部落还好,如今单靠一个部落自然不可能与承苍抗衡。所以牧族各个部落歃血为盟,听说都以自己的信仰发了毒誓。
信仰在草原牧族上,可是极为重要的。每一个牧族子民,都在部落的影响下信仰着某种东西,或许是一个图腾,或许只是一片湖泊,都说不定,却重若性命。
姜珩也有些疑惑,蹂躏了会儿沈止的头发,想不出到底会是谁,摇摇头:“总之,既然那样做了,总不会是单纯的好心。到了该到的时候,就会出来了。”
沈止点点头,看看天色:“还没到晚上,你今天没事了?”
“该做的都做完了,来陪你。”
姜珩眸色温柔,看得沈止心里愈发痒,一把把姜珩扑倒在床上,舒服地枕在他胸前,懒懒道,“今日在城楼上又看到了侓乌了,像是在针对我般,每次都朝我射箭。”
姜珩皱起眉,很不想让沈止到那种危险的地方晃悠,却又不能太过限制沈止的自由,眼中尽是不赞同之色。
沈止也明白他的心情,安抚了他两句,道:“这回我回击射了一箭,他却将箭矢收了起来。牧族难道还会什么巫术?”
沈止乱七八糟地想,该不会是要拿他碰过的箭去做个法什么的?
姜珩听到这儿,脸色却微微变了。
沈止疑惑:“怎么了?”
姜珩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咬牙切齿:“他收了你的箭?”
“……嗯。”沈止有点怂,摸摸姜珩的脸,又主动献了吻,含糊不清道,“又不是收了我的其他什么东西,怎么语气这么恐怖?”
姜珩接触到牧族和其他士兵的机会比沈止大得多,听到的闲话自然也多——比如牧族一些部落的风俗。
比如拉塔尔达部落每年年关,会将一名刚出生的婴儿活祭这种骇人听闻的,也有比如苏赛罕部落女子向男子射箭,男子若是不死,并将箭收起来以做定情信物……这种。
传闻里侓乌是个冷血残酷、心胸狭隘的人,应当……不会做这种危险却又莫名有点风雅的事。
姜珩脸色沉沉地想了会儿,看沈止一脸茫然,心又定下来。转念一想,就算当真那样又如何,沈止就在高墙之上,看得见,摸不着,碰不到。
心里好受了点,姜珩翻了个身把沈止压下去,检查了一下他的脸,道:“没什么。脸好像白回来了。”
沈止闻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护得那么娇嫩做甚?”
“……”姜珩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个什么心理,看到沈止稍微黑了点就难过——也不是黑,相对于以前白嫩嫩的样子,只是略微深了点。
沈止道:“殿下,原来你只喜欢我的身体。”
姜珩:“……”
沈止继续道:“既然如此……”
姜珩表示洗耳恭听。
沈止道:“那就让我压你一回?”
姜珩低低哼笑一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柔和下来,道:“不行。”
***
又轻松过了小半个月,牧族坚持不懈地小骚扰后,终于来了一批真正的军队。
沈止被姜珩勒令留在屋中,不准出去——他作为主将,是肯定要出去迎击的。
每一次在战场上,生死都是不定的,受伤也在所难免,而且即将发生的一切,不是这些日子来的小打小闹,这是真正的攻城战。
沈止微笑应了。
姜珩再熟悉沈止不过,知道他面上应了,肯定等他一走就会跟上来。他沉默片刻,还是败了下来,道:“可以上城楼,穿上内甲,阿九和流羽会跟着你,万事小心。”
沈止道:“留流羽,阿九跟你。没商量,快去吧。”
姜珩知道沈止骨子里的某种固执,把他按到怀里亲了一下他的唇,便转身离开。沈止回屋穿上内甲,流羽等在门外,冲他一点头,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