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温早就带了一队先锋队先行抵达,亲自带人出来迎接了姜珩,沈止心中一直对杜将军喜欢的人存着好奇,借机扫了一眼杜温身边的人。
一眼就看到了。
杜温身边站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看起来颇为年轻,面容俊朗,故意板着脸,装着严肃的模样,却总是在偷看杜温时唇角眉梢不经意露出点笑,便暴露了青年严肃外壳下的一点儿邪气。
他的眸子锐利又警惕,像只随时会暴起的孤狼,明明穿着身铁甲,装着正经,还是掩饰不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野性。
因为他大大咧咧地“偷看”了几次杜温,旁人也注意到了,杜温微一蹙眉,有些恼火地扭头瞪了眼青年。
青年非但没有瑟缩,反而笑起来,很是开怀的样子。
沈止暗想,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既然来迎接了,必然得报上姓名。轮到那青年时,他才挑挑眉,勉强扭过视线扫了眼姜珩和沈止还有姜珩的副将等人,随意一抱拳,道:“末将俞寻,见过殿下。”
态度算不上恭敬,反而散漫得很。
杜温冷淡地看他:“俞寻,你若是不想待在这儿,就立刻离开。”
俞寻立刻换了个态度,道了声“哪能啊”,又重新行了一礼,依旧皮笑肉不笑。
姜珩淡淡看他一眼,他倒是也看出了点门道,便不拿俞寻杀鸡儆猴,先随着去城里安顿。安顿好了随行的军队,杜温派人带姜珩和沈止去用了饭,回歇息的房间时,沈止却被告知“分房间时没注意,少了一间”。
然后当着他的面问姜珩能不能与沈止同住一间?姜珩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沈止的腰侧,风轻云淡地点头应了。
沈止无言以对:“……”
杜温大将军的态度真是……宽容且温厚啊。
回房时沈止没立刻进房间,反而扭头看了眼远处的天幕,落日熔金,暮色四合,虽有城墙阻挡,却仿佛能看到城墙之外广袤无垠的草原与仿佛没有边界的天际。
他晃了晃神,第一次离京这么远,以前书中所读就在眼前,竟有些激动。
姜珩看他望着远方发呆,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把头放在他肩上,道:“很好奇?”
沈止颔首,侧头时嘴唇不经意擦到姜珩的耳,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姜珩只是一顿,就把他拖进屋中,压在房门上狠狠亲了一会儿,才抱着他去沐浴,想到方才沈止略带向往的神色,道:“等京中事毕,我带你去南方看看。那儿纵是冬日,风光依旧秀丽。”
沈止抱着他的脖子,“哦”了声,声调上扬,带着点鼻音。
姜珩看着他,眸光柔和:“就像你一样。”
沈止叹道:“我的殿下,您可真是……”
怎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说情话就要人命,让人晕头转向的。
一头栽下去就起不来了。
今夜注定没有好眠,沈止同姜珩刚睡下不久,就听到了一阵阵擂鼓之声。沈止才陷入浅眠,立刻就被吵醒,睁开眼,就见姜珩已经下床穿好了软甲。
看他睁眼了,姜珩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沉声道:“夜袭,放心,不会有事。我得过去,你好好休息。”
沈止倒是不慌,掀开被子坐起来:“我也去!”
姜珩面无表情:“不行。待在这儿,阿九和流羽守在外头,我很快就会回来。”
话毕,他把沈止按回去,拿起自己的剑,便阔步离开。沈止皱着眉,等姜珩走了,也立刻爬起来穿上衣袍。
出京前,姜珩给了他一件金蚕软甲,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觉得姜珩更需要,却硬是被剥光了穿上。
沈止心中暗叹,姜珩出去了,他怎么可能还能安稳地睡着。上次姜珩出征,好几个夜晚他都合不上眼,更何况此次姜珩在身边。
带上了剑,沈止一推开门,就被流羽拦住了。
阿九则是拱了拱手,道:“抱歉,沈公子,殿下吩咐我们,只要不发生意外,在他回来前,您不能离开这儿。”
“若是现在我要离开呢?”沈止和善地笑着,冲阿九眨了眨眼。
阿九也回之一笑:“那大概不太可能。”
不远处的城门楼已经传来了喊杀声,火把的光影影绰绰,沈止心知牧族夜袭不会带太多人,只是为了骚扰骚扰遇阑城守将,耗费他们的精力,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姜珩也在那儿。
沈止道:“阿九,流羽。”
两人看着他。
沈止微笑:“抱歉。”
随即他忽然出手,两人下意识要接招,又不敢出手伤到他,只是滞了几息,沈止立刻无比顺溜地溜了出去。
见人跑了,两人连忙追上去,怎料沈止的轻功竟然比他们两人都好,几个纵跃间就没了影子。
阿九瞠目结舌:“我一直以为……沈公子只是……”
只是有点花拳绣腿。
毕竟京中有不少权贵人家都会请武师来教自己的子女几招,而那些武师往往不敢对权贵子女要求太多,于是京中的公子哥贵小姐多少都会点功夫,不过只是花架子,摆着好看,却没什么用。
心中想着,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流羽淡色的眸子暼了眼阿九,就猜出他想说什么,却没说话。
他曾跟在沈止身旁一年多,沈止武功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其他方面或许略有不足,轻功却是上上乘的。
诚然,流羽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沈止不知道前后两个侍卫的心思,他一路走到城门,顺利爬了上去,正有牧族在往城楼上爬,士兵们抬起滚木巨石投下,间或有烧烫的沸水,一下去就是一片惨叫声。
城楼上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远处的鼓声仿佛配合着心跳,一下一下,很快让人忘了自己。
城门之外黑蒙蒙的一片,却一眼望不到尽头,苍茫辽阔,有风吹来,带着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