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嗯”了一声。
沈止忍不住搔搔他的掌心,温柔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的殿下,我怎么觉得你就像……”
一条小狗?
沈止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胆子包天包地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大了,没敢继续说。
姜珩疑惑地看看他,见他不语,按他一贯的脾性,猜到肯定没什么好话,便不追问:“困了没?”
才在沈府睡了一下午,沈止自然不困。
姜珩的心情不错,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见到你弟弟妹妹了?”
“嗯。”沈止对比了一下,认真地道,“姜珩,我发现你比他们俩还要黏我。”
姜珩淡淡道:“我毕竟只有你了。”
沈止的脚步一顿,像是有什么东西撞进了心里,搅弄得他五味杂陈,嘴唇开合几度,都说不出话。
他侧头看向姜珩,月色从长廊外偷头跑进来,镀在他的侧容上,显得清冷又孤寂。
沈止心里沉甸甸的,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默默反握紧了姜珩的手。
姜珩倒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怎么了,沈止愿意亲近他,他乐意之至,目光也渐渐柔和下来:“你能回来,我也很开心。”
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怎么这人就这么让人难过。
沈止轻轻吸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姜珩看出他的情绪不对,话锋一转,道:“过两日就是中秋,也是陛下的生辰。”
沈止唔了声,想起前几日在那个宅子里听到的话,琢磨了一下,道:“外封的两位殿下也快回来了。”
姜珩微微一挑眉,没回话,带着沈止走进书房。神出鬼没了几日的流羽正静候着,见他们来了,弯弯腰递上一封密函,便退下了。
自从沈止进书房后,书案边就多了一张椅子,同姜珩的挨着。
这椅子阿九殷勤地抬过来的,沈止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姜珩却是很赞赏阿九,欣然给他涨了一倍俸禄。
沈止忽然就发觉阿九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老实的,贼机灵。
两人坐到书案前,沈止没骨头也似地趴到书案上,懒懒地眯着眼,过了会儿才歪过头去看姜珩,才发觉姜珩一直盯着他,信函都还没拆开。
脑中无端冒出了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沈止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扬扬眉调侃道:“殿下一直这样盯着下官看,若是看腻了,下官可没地哭去。”
姜珩依旧直直地盯着他,语气淡淡的:“嗯,看不腻的。”
“……”猝不及防被说了句“情话”,沈止觉得背脊都蹿过麻意,连忙长了骨头直起腰,见姜珩还是一脸冷淡,心中忍不住暗道:姜珩的脸皮居然这么厚?
说这种话……居然都不脸红一下的。
介于姜珩的脸色太过正直肃冷,沈止心里腹诽了会儿,方才还有点躁动的绮思随之灰飞烟灭。
可这样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怎么舒适,他在椅子上磨蹭了一下,手肘靠到椅背上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姜珩:“怎么还不拆信?”
姜珩看了一眼信函,低下头一边拆一边开口道:“我外公是皇商,杜家富可敌国。当初我母后封后时,国库空虚,北狄入侵,有不少人都说这个后位是买来的。”
这还是姜珩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母后的事,沈止的脸色肃了肃,正要调整一下不规矩的坐姿,又被姜珩按了回去。
姜珩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地语气道:“沈止,我娘不是自焚的。”
沈止早就猜到了几分,犹豫一下,伸手拍了拍姜珩的背。
姜珩道:“她那个人,脾气确实有些暴烈,但是很爱美。冷宫的火被扑灭后,宫里只剩一架焦黑的骨头,她纵是想自我了断,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他的语气很平静,沈止却止不住地揪心,想了想,温声问:“姜珩,你为什么要回来?”
若是当年用昭王的身份继续去琼州,天高皇帝远,谁也妨不着他。反而回京后,须得步步为营,走错一步暴露身份,便是欺君之罪,若是有心人再推波助澜,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可以在琼州韬光养晦。
姜珩幽幽地盯着沈止,沉声道:“我放不下。”
冷宫连天的大火和客栈的滔天大火,仿佛天天都在他心里燃烧着,焚心之痛。
况且他也放不下沈止。
沈止一时摸不准姜珩说起这些沉痛往事是为何,他对这些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能无声地安抚着他,眼神澄净又温柔。
姜珩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所以有的事我必须得做。”
沈止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后背,“我知道。”
姜珩惯常都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武装着,像一只刺猬一样,随时防备着其他人,今日忽然露出这有些软弱的一面,实在让沈止心情复杂。
过了一会儿,姜珩才恢复冷冰冰的样子,稍稍退开一些,将拆了一半的信函全拆了,打开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晋王今夜便到京城了。”
“这么快?”沈止有些惊讶。
前两日陛下才诏令两王回京,今夜便到,晋王这是骑了什么马,用飞的?
知道沈止记不清这些了,姜珩提醒道:“晋王的母妃便是常贵妃。”
圣上的圣心一向难测,后宫中美眷如云,独有常贵妃圣宠不断。只是圣上宠着常贵妃和她膝下的晋王,却从来没有将凤印交给常贵妃,再废去懦弱平庸的太子、让晋王当上太子的念头。
外界一直盛传是因为晋王年纪尚幼,等他加了冠,一直在东宫毫无存在感的太子就该让位了。
沈止茫然了一瞬,道:“常贵妃……让晋王殿下提早进京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