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
公主殿下的眼神,好像不太和善。
沈止莫名有一种自己是一枝红杏,攀着公主殿下这堵金贵的墙,结果一不小心出墙被抓包的感觉。
他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挪步过去,眉眼漾开温和的笑意,语调温柔:“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
姜珩面无表情:“怕你半路就睡死在地上,过来接一下你。”
沈止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生气了?
看了看姜珩没有表情的脸,沈止还是没敢问出口。
公主殿下生气的后果就是沈止没能钻进车厢里打瞌睡,只能委屈一些和流羽挤在一块儿坐着,马儿一动就摇摇晃晃,非得紧贴着才能不掉下去。
沈止倒是不在意,伸手哥俩好地勾住流羽的肩膀,压低声音问:“殿下怎么生气了?”
流羽话少,在几人中存在感极为稀薄,却是有答必问,简洁明晰:“因为你。”
沈止有些茫然。
流羽看了看他,难以自抑地为自家主子生出一丝同情心,憋了半晌,又蹦出了一句话:“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
所以,沈止和卫婉清的对话,姜珩大概都听到了。
沈止将自己同卫婉清说过的话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大不敬地对哪位皇室口出狂言,撇去一些不该有的揣测,实在不太明白姜珩在生哪门子气。
思索片刻,沈止决定还是回府后再考虑怎么去赔个罪,扭头正想趁热打铁捂化捂化流羽,身后的帘子倏地被掀开一角,姜珩幽幽的声音传出:“别打扰流羽驾车,进来。”
沈止求之不得。
他困了一天,强打着精神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珩原本还有点酸酸的怒意,看他一脸困顿,眸中含着困极的泪光,都快睁不开眼了,又心软下来,绷着脸色冷淡道:“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何还要收下东西。”
沈止困得意识不清,歪头看他:“唔……什么?嗯,回头就送回去……”
姜珩幽幽盯着他,忽地抬手掐了他的脸一把。
沈止仰脸闭着眼,好脾气地笑笑,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倾洒过来,描摹了半边线条柔和的面庞,秀致的眉目仿若墨笔勾勒,形状优美的薄唇一边微翘着。
红红的,软软的样子。
姜珩被他毫无防备的模样弄得头皮一阵微麻,胸腔中生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热烫情动,差点就这样掐着他的下颔,不管不顾地亲下去。
人世间有件很让人扼腕长叹的事,叫“看得见吃不着”。
吃不着的公主殿下默默收回手,坐在沈止对面,幽幽地盯着他,狼一般的眼神。
毫无所知的沈止依旧安静地打着盹。
姜珩只得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虽然迫于某些协议不能主动出手,但总在沈止这样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兀自烦扰可不行。
在姜珩思考着对策时,沈止已经同周公下了几局棋,睡得极为踏实深沉,翌日醒来时还有点分不清自己是沈止还是蝴蝶。
滞了会儿,沈止才起身穿衣洗漱,末了一面思考昨夜是不是流羽抱他过来的,一面推开门——
一把绣春刀正正挨到了他的脖子边。
沈止镇定自若,眯了眯眼,看清房外的一队锦衣卫,目光由远及近,落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脸上,才有些惊讶。
卫适之?
这人不是跑了么,怎么一大早带着群锦衣卫来公主府作妖?
想到某个可能,他心中略微一沉,随即就听到旁边沉着脸的公主殿下冷声道:“把刀收回去。”
卫适之同他妹妹有三分相似,生得俊俏,性子却不如卫婉清安静,反而颇为浮躁,听到姜珩发话,眸带火光地顶撞回去:“殿下说沈静鹤身子不好,我等已经是违反规矩在这儿等他起来,现在不用刀架着他,难不成还得备辆马车把他请进诏狱?”
沈止愕然,又听到姜珩冷淡的声音:“已经备好马车了。”
卫适之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
然则锦衣卫行事再嚣张,也只是皇帝豢养的鹰犬,到公主府来抓人,还真不敢动什么真格。卫适之虽然有些鲁莽,却不是蠢人,沉沉地看了会儿微蹙着眉的沈止,居然点头应了。
等他们说完,沈止才松开眉头,含笑开口:“卫总旗好大的架势,一早就来抓沈某,沈某何时作奸犯科了?”
“闭嘴。”
卫适之收回绣春刀,挥挥手让旁边的人按住沈止,咬牙道:“我妹妹不见了!最后见她的人是你!”
果然出事了。
沈止知道自己的嫌疑暂且最大,点点头由着身边的人押着他走。姜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锦衣卫,掩在宽大的袖子下的手无声地攥紧。
怒意在他心头聚集着,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沈止忽然停住脚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上姜珩的视线,唇角一弯,眨眨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殿下,我去诏狱几日便回,您可不能再偷喝冷茶。”
姜珩一怔,看着他的笑容,梗在心头的郁气似乎都散去不少,听话地点点头。
卫适之敷衍地冲姜珩拱拱手,不耐地瞪了眼沈止:“少废话,快走!”
等沈止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姜珩才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站在他身后的阿九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需要进宫吗?”
姜珩睁开眼,幽黑的眸中仿佛倒映着久远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