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心仪的……竟是阿绍?!”
与凌珣订亲之后,叶绍便不愿阿茶再叫他叶神医了,非要她和凌珣一样叫他阿绍,至于为什么,他说的是一家人该亲近些,但阿茶每每想起他那时胜利得意的笑容,便觉得里头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只是他不愿说,凌珣也表示顺着他就行,所以她就没有多问了。
月牙抿了抿唇,许久才有些绝望地看了她一眼:“……嗯。”
阿茶十分惊讶:“可你俩总是一见面就掐架……你前些天还说他是个猥琐的臭流氓,最讨厌他了呢!”
当时还是她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炸起来的毛撸顺的。
月牙脸色一红:“就,就是从那天开始不对的!”
想着叶绍虽神色轻佻,嘴上爱闹,可实际做事却很规矩,性格也好,又想着他和月牙总打打闹闹,欢喜冤家似的,阿茶惊讶过后便觉得两人也挺相配的,遂摸着下巴,促狭地笑了起来:“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牙红着脸别开头,半晌才哼哼唧唧道:“我忙着与他吵架,差,差点掉我们家后院的水池里,他……拉了我一把。”
“就这样?”
自然不止是这样,因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反把他也吓到了。然后他一个没站稳,跟她一起栽池里去了。
那小池是观赏用的,里头水不深,却放着许多长相奇异的石头,其中不乏尖利扎人的。那时她都已经闭着眼睛咬着牙准备迎接痛楚了,谁料他却一把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自己置于她身下,生生做了她的垫背,叫她半点都没伤着。
那时她懵了,看着身下那张痛得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好看到不行的脸,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是后来她发现他的手不经意碰着了不该碰的地方,这才猛然回神,又因心中慌乱害羞,才会一直炸毛不止……
月牙含糊着说完,这才有些苦恼地揪着头发道:“这几天我都不敢见他,但是不见吧,又,又觉得心里痒痒,想到那天的场景,心口还碰碰直跳……你说,我这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
她虽迟钝,却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又细细思量了哥哥从前与阿茶相处时的样子,便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敢确定,所以才来问阿茶。
“想来是的吧?”阿茶想了想,点了头,“我先前发现自己喜欢凌大哥的时候,好像也这样。”
“可,可我心中仰慕的不是他这样的男子啊!”月牙想了想,突然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悔道,“那日就不该瞎说八道的!他,他虽不是书生,可也软呐!哪里有半分大英雄的样子!”
想到那日的趣言,阿茶愣了愣,而后忍不住趴在她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
竟然一语成谶!
“别笑了!”月牙都要愁死了,她伸手捏住小姑娘的脸蛋,龇牙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阿茶笑停了才道:“我回去,给你打探打探?”
月牙茫然:“打探什么?”
“打探阿绍娶妻了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呀!”阿茶说着便认真了起来,“若他早已成家,或是心中早已有心上人,姐姐也好趁早断了这情丝,若没有……我便替你探探他对你是何感觉,等有了答案之后,咱们再看看怎么办。再者,他的家世身份什么的,咱们也需要先弄明白不是?”
月牙怔住了,她还没想到这些问题呢。
“你,你说得对……”她皱着眉,想到叶绍或许早已成家或早有了喜欢的姑娘,心里竟一阵阵紧缩,十分不舒服,但她是个明白的人,很快便咬着牙点点头,“你去帮我问问凌大哥,若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就再也不见他,叫自己死心,我,我才不会抢别人的男人!若是没有……哼,本小姐难得看上一个人,他不从也得从!”
若说先前还有犹疑,这会儿月牙是不得不认命了——若非喜欢那人,自己怎么会因为阿茶一个假设就郁闷了呢?
阿茶被她最后一句豪言惊了一下,可一想月牙就是这样直爽明快的性子,便又搂着她笑了起来:“小的遵命。”
月牙不是纠结的性子,先前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会儿想明白了,也不再犹豫,当即就拉着阿茶站了起来:“走走,马上去,赶紧问!”
她双颊微红,眸子灿亮,一脸的迫不及待,瞧得阿茶笑弯了眼。但心里头又很是欢喜,叶绍如今也是她亲近的人,若他当真与月牙有这样的缘份,也是美事一件。只是她也知道姻缘之事不能强求,所以才将刚刚那些话说在了前头,叫月牙心中有个坏的准备。
两个小姑娘说着便站了起来准备走人,只是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人飞快地冲进了她们不远处的芦苇丛里,伏在地上闷声直哭。
阿茶和月牙都惊了一下。
“是个男人,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月牙凑到阿茶耳边小声地说道。
阿茶点头,她也觉得有点耳熟,因两人所在的地方与那人离得很近,虽他是压着声音哭的,但阿茶凝神听了听,还是听出了那人是谁。
“是……凌三叔。”阿茶瞪大了眼睛,忙拉着月牙蹲了下来,没有再动。
“怎么会是他?”月牙也十分惊讶,也藏好了身子没有再动——虽凌珣与凌三成极少走动,但两人到底是亲叔侄,血缘摆在那的。阿茶既与凌珣订了亲,凌三成便是她正儿八经的长辈,若此时叫凌三成发现她,怕是往后都没法见面了——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实在太过尴尬。
阿茶摇头,凌三成是凌家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她虽在这和平村待了十来年,却也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印象中,那是个极为懦弱沉默之人,平日里只埋头干活,被人欺负了也只是笑着摆摆手,绝不敢还回去的。甚至平时村里有什么热闹,也很少见他去围观,总归,就是个老实怯懦不大合群的人。倒是他媳妇儿钱氏好些,性子活泼,人也利索,与村中大伙儿的关系不错。
不过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很好,据闻凌三成十分疼爱媳妇儿钱氏,家中累活儿苦活儿都是自己干,平日里也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的。两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大些,已经嫁了人,儿子小些,比二房的凌铁柱大两岁,今年十二。阿茶听姥姥提起过,虽外人对凌三成多有不屑,但他们自己一家的小日子过得却是不错的,穷是穷了点,可因夫妻感情好,倒也有滋有味。
就这样的凌三成,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呢?还哭着就停不下来了——听着不远处那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悲愤哭声,阿茶心中十分不解。
和平村就这么大,月牙自然也知道凌三成家的事情,这会儿也是满心好奇,忍不住与阿茶咬耳朵道:“你说他怎么了啊?听着好像十分难过的样子……”
阿茶摇头,轻声回道:“许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月牙刚想说话,前方凌三成的哭声突然一变,同时有石头砸地的声音传来。
“贱……我打死你……我打……不……我要……了你……杀……”
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伴随那沉痛的哭声,从他喉咙中一点一点挤出,在这寂静的芦苇丛中飘荡开来,又被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冲散。
阿茶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隐隐听到了几个字眼儿,但却能感受到那几个字下藏着的满腔恨意。
月牙也听出来了,忍不住啧啧道:“看来是被人欺负了,可是躲起来打小人儿哭什么的……好幼稚啊,你这个未来三叔真的三十多岁了吗?”
知道她只是忍不住感慨,阿茶无声地笑了出来。
“对了,我听说凌铁柱现在住在他们家?”
“是呀,他爹娘蹲大牢去了,家中只他一个小孩儿,没法过活,所以凌三成就出面将他领回了家。”
“这会儿倒是好心,从前你家凌哥哥吃苦的时候怎么就一声都不敢吭?同样都是侄子呢。”
“那时凌二成夫妇强横,他大概不敢与他们对上吧……”
二人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凌三成收拾好心情离去了。
“我腿都麻了。”月牙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原地跳了跳,等缓过那阵酸麻劲儿,这才拉着同样已经缓过来的阿茶往外跑,“你这三叔,嘿,简直是在耽误我的人生大事!”
见她这样不知臊,阿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却并没有觉得这样率直有哪里不好。感情是美好的事情,做什么要藏着掖着呢?阿茶姑娘自己,平时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总想往他怀里赖来着……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