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今天早上起来,宅子里多了个人……”边说她边观察苻秋的表情,见苻秋目中微诧,显然是不知道的,于是紫云啰嗦起来,“东子哥说以后他就是咱们宅子里的大当家了,可这宅子明明是公子的……新来的当家看着有点江湖习性,而且……他好像是个……”紫云犹豫起来,手指轻轻顶着苻秋的穴位,“断袖……”
苻秋拿在手上把玩的梳子掉地上了。
中饭的桌子上气氛十分诡异。
摆着的都是苻秋爱吃的,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袁锦誉怒瞪着桌上多出来的个人,狠狠咬断青菜。
新来的大摇大摆地坐着苻秋平时的位子,吃着苻秋爱吃的菜,还把鱼肚子肉抢走了!
东子埋头扒饭,扯下个鸡腿放在苻秋碗里。
“啪”一声,苻秋把筷子拍在桌上。
“你是谁?”苻秋睨起眼,看他很不顺眼。
昨晚的黑衣人换了身白袍子,玉冠束发,前额极高,很有聪明相,美中不足的是鼻子好像有点青紫。但用袁锦誉一早的话来说,比起夜行的刺客形象,今日看来简直人模狗样。
“薛元书。”东子说。
“大当家?”苻秋皱眉。
“只是个虚职。”东子又说。
“我也要挂虚职。”苻秋的目光徐徐转回到东子脸上。
“你是东家。”
苻秋想了想,东家也有个东,面色稍霁,拿起筷子。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也不和我打个商量?”
“昨晚。”东子将一只鸡的另一个鸡腿也给了苻秋。
苻秋将信将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口咬下鸡腿肉,满嘴油光地又问,“什么来头?”
“我哥。”东子毫无犹豫道。
“……”苻秋看了眼袁锦誉。
袁锦誉正怒瞪着来路不清的薛元书,而薛元书盯着……东子,眼睛直发绿,仿佛见了人肉的狼。
苻秋鼻子里冷哼了声。
薛元书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缄默了,实在有损他江湖第一杀手的形象,于是缓缓开口,“我是来杀你的。”
他坦然地望着苻秋。
苻秋也不见得害怕,咬了口鸡腿,眼睛从斜下方盯着薛元书,“所以呢?你想等我吃完饭再动手?”
“昨晚已经动过了,你的帮手答应用秋蕴楼的三成利请我做秋蕴楼的大当家,买你的命。”
东子低眉顺眼地将鱼尾夹断,放进苻秋的碗里,袁锦誉则抬目望着屋顶,好像那青瓦里能生出一朵红花来。
苻秋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好吧,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
东子松了口气。
袁锦誉拿过苻秋的碗替他盛汤。
“既然是一家人,是不是应该彼此坦诚?”
薛元书想了想,眯着眼,“要看什么事。”
“买你来杀我的是谁?”苻秋直入主题。
“杀手规则第一条,是不能泄露主顾的身份。”
“杀手规则有谁出的钱多就可以临时反戈这条吗?”苻秋不耻下问。
薛元书摇了摇食指,“也没说不行。”
东子默默替苻秋剔除鱼刺,薛元书取得了第一轮胜利,也不想进一步激怒苻秋,倒不是怕皇帝的身份,他只想安静地吃完这顿饭,毕竟为了追杀苻秋,他已经七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对于一个运动量非人能想象到的庞大的杀手来说,这很不人道。
饭后,苻秋漱完口,默默接受了薛元书加入他们这件事。
因为听完袁锦誉对薛元书的身份介绍——
“他是洗雪楼的第一杀手,也是现在江湖排行榜上的第一杀手,武功深不可测,习惯独来独往。无父无母,当然,这不是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是他父母双亡,仇家不明。自小被拐卖进洗雪楼,十二岁杀了第一个人,是当时雷霆山庄的二当家。之后一直在洗雪楼做事,至今已过去了十三年。”
“这么说他武功很厉害,身世很可怜,但出身可怜不应该成为一个人做坏事的理由。”苻秋撇嘴,将剥开的橘子分给袁锦誉一半。
“杀手也是一种职业。”袁锦誉咬着橘子,指出一个关键,“让他加入我们虽然会损失秋蕴楼三成收入,但是可以挽救更多无辜的生命,江湖上少了这么牛气的一号杀手,这也算是造福百姓了,再者,他武功很高,可以给你当保镖。这正是你身边紧缺的角色。”
苻秋点点头,“那就让他留下吧。”
“皇上圣明。”袁锦誉面不改色地忽悠着,一面在心里嘀咕怎么防止薛元书一天到晚盯着东子。
此时的薛元书正坐在秋蕴楼西北角那棵参天大树上嗑石榴,树下落了一圈石榴籽。
对面三楼一间房中,东子正指挥着工匠将一副福寿松柏图挂到墙上。
薛元书啧啧在心头感叹,昨晚才被他打成重伤,今日就能如此英气勃发地出门,行止干练而不失优雅,利落而不失细致,张弛有度,果然是他想要的类型。
为了这么一个人,他愿意洗手作羹汤,留在秋蕴楼里——
一下楼就被薛元书堵住的东子听了他想要当厨子的要求后,脸上乍现出一瞬间的迷茫与空白。
“你不用干活就能有红利,坐着数银子就行了。”
东子觉得有义务告诉他“大当家”这个虚职带来的好处。
薛元书毫不避讳的炽热眼神让东子有点吃不消地撇开脸,朝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