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巅向来不拘小节,又自幼与徐钺熟识,多年来都直呼其名早就习惯了。
而男人与徐钺并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加上心内对徐钺的拜服与敬畏,故而还是以封号相称。
他听了蒋巅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或许并非蠢笨,只是庸人自扰,总想跟雍亲王一较高下,反而落了下成。”
蒋巅冷哼:“不管是什么,总归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了。若非他一再添乱,徐钺说不定早就不费一兵一卒将三郡收复了。”
说起这个又想起这次营救莫江的事,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莫江被人追杀的?”
男人有些后怕的道:“是今上身边的一个眼线传来的消息,不过他也只是隐约听到了风声,具体的并不清楚。”
“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查清莫寨主的行踪就更晚了,还没能想办法偷偷给莫寨主身边的人报个信,杀手就已经找到他了。”
“我看杀手伏击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就打算自己带人去营救,结果正巧碰上被你派去送信的秦毅,听他说你就在附近,就赶紧让人快马加鞭的给你送去了消息。”
蒋巅点了点头:“你这里直接牵涉到徐钺的钱粮和军需,轻易不要有所动作,不然他以后起事会很吃力。”
起事?
男人一惊:“雍亲王打算起事了?”
声音里竟有一丝莫名的雀跃。
回过神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合适,忙又道:“他不是……不是一直支持今上,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蒋巅将手中把玩了半晌的茶杯嗒的一声扣在桌上,声音沉冷:“他不想,京城那位会逼着他想。你忘了当初他为什么冒着那样的风险潜入莫江身边了?”
自然没忘,是为了完成先帝的心愿收复失地。
三郡在先帝手中失守,虽然并非都是他的过错,他甚至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一切维持在了最好的局面,但心中还是万分自责,听闻临终时亦看着三郡所在的方向,久久不能瞑目。
当时朝中许多人都希望雍亲王能留下来继承大统,可雍亲王那时才刚刚获得了莫江的信任,此时放弃势必空亏一溃。
为了国之大计,为了告慰先帝亡灵,他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对众人说要赶往封地,实际上则继续扮作一名普通的少年,回到了莫江身边。
那些不知他去向的人只以为他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知善用,知道他目的的人则无一不深感佩服,心悦诚服。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先帝苦苦维持的王朝被如今那个蠢皇帝弄得七零八落?”
“他能眼睁睁看着大魏的子民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是徐钺了。”
蒋巅一字一句的说道。
男人听了缓缓点了点头,轻声感慨:“是啊,雍亲王一向都是心怀天下之人……那你觉得,他大概什么时候会起事?我这边也好早做准备。”
蒋巅隔着紧闭的窗户看向南方,眸光更加凝重:“快了,莫江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说什么?”
男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抠在桌边。
蒋巅回头,将今日莫江在峡谷前问过的话告诉了他:“他问我,是不是徐钺的人。”
虽然他当时装疯卖傻的糊弄了过去,但莫江最多是不能确定他与徐钺之间的关系,对于徐钺的身份,他一定已经非常清楚了,不然以他的睿智和精明,绝不会轻易问出这样的话来。
男人脸色发白,在房中焦躁的走来走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得赶紧让王爷回来才行!不然……”
“不必,应该是徐钺自己告诉他的。”
蒋巅又说道。
男人脚步一顿,再次被他说的话吓到了:“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去救莫江,莫江却问我是不是徐钺的人。说明他不仅知道了徐钺的身份,而且对徐钺十分信任,相信徐钺绝不会害他。”
这样一说男人却更不懂了:“那你为什么还说他要起事了?能够顺顺利利的收复失地的话,他完全没理由起事了啊。”
“顺利?”
蒋巅嗤笑:“你忘了莫江今日差点儿死在谁的手里了?”
男人一怔,旋即一阵眩晕,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心口,差点儿怄出一口血来。
雍亲王原本已经获得了莫江的信任,完全有可能让莫江响应朝廷的招安,归顺朝廷。
可是他前脚刚刚用十余年的经营换来了这样的局面,京城那个蠢货后脚就捅了他一刀,派人追杀莫江!
如此一来,莫江怎么可能信任大魏王朝?
如今就算雍亲王舌灿莲花口若张仪,也不可能再让他甘愿臣服。
除非……那个位置上的人换做雍亲王自己!
一想到原本可以不发动战事就收复回来的三郡转眼间又被那位皇帝亲手推了回去,男人额头就青筋浮动,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
“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蒋巅将扣上的茶杯又翻过来,再扣上,来来回回几次:“经此一事,莫江与蠢皇帝绝无和好的可能,蠢皇帝知道莫江不肯投诚,只会做出更多的蠢事。”
“到时候,总有一日……徐钺会看不下去的,而他一旦看不下去了……”
嗒的一声,茶杯再次被扣了回去,这次稳稳地罩住,再也没有翻回来:“这天……就要变了。”
第18章 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