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脑袋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他撞了一下,喊鸭姨,再撞一下,喊阿姐,然后再接连地撞击下,说阿姐我错了,鸭姨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我错了,我错了。
鸭姨上前推开阿大,又是一脚把从哥掀翻在地。
鸭姨说,阿姐不是你叫的。
从哥的肚子痛得要命,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开,刚刚凝聚的神智又被踹碎,使得他周身瘫软,使不上力。
那帮手呼喝他跪好,他却抱着肚子起不来。阿大只好又过去把他扶起,塞了一坛子酒和一直碗在他手里,说快,给阿姐敬酒。
从哥的眼睛疼得溢满眼泪,他歪歪斜斜地撑住自己,勉强捧起酒坛,把酒倒一点,洒一点。
好不容易倒满了碗,又试着站起来。
阿大赶紧摁住他,说跪着过去。
鸭姨看罢哼了一个鼻音,说你真是越来越瞎,两脚就受不了了,比你当初那个小远还差。
阿大不接话,帮从哥扶着碗,再摁住他的肩膀,让他稳一稳,跪着把酒举到鸭姨面前。
从哥的膝盖在地上摩擦,这是他长那么大都没受过的屈辱。
可他现在想不得什么屈辱,他只觉得好痛,不知道是药酒劲没过还是怎么回事,浑身都痛得厉害,每挪动一寸,所有的骨头都像被三婆的针扎过,痛得快要散架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挪了半天,好不容易挪到了鸭姨面前。
从哥说,鸭姨,我错了。
鸭姨不接,她点起一根烟,说你讲,你们有多少人。
从哥愣了一下,他摇摇头,他说我不知道。
鸭姨一巴掌把酒碗打掉,骂道,“你不说,我让你跪渣子上爬过来!”
阿大又赶紧去拦,说阿姐你不恼气,他真不知道。他就是刚派过去的小文员,抓来的时候我就拷打过了,他撑不住的,要说早就——
鸭姨吼了一声,阿大便闭嘴了。她不让阿大扶,帮手帮忙,再拿一只新碗放在从哥旁边,示意他再倒再敬。
从哥爬起来,稳稳身子,继续倒酒,鸭姨又说,设立了几个据点。
从哥又说不知道,他想多做点解释,可似乎只要答不出来,他的酒就会被扇掉,肚子又会挨几脚。
那天晚上从哥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次酒,多少次把碗拿起来,最后碗的碎片到处都是,他再被踹倒,便扑了满手的碎渣子。
这过程到底花了多长时间,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把知道的都说过了,他不知道是八万人还是十万人,不知道是十二个还是十五个据点,不知道一防在哪里,二防在哪里,也不知道军火仓有多少储备,更不知道上头计划耗多久,下一子又准备往何处走。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西头边上的驻扎营,他看得到一条铁索,一条天桥。还有他隔壁不到一公里也有一个驻扎营,那个驻扎营看不到天桥,只有两条铁索和一条小溪。
他还说营里有参谋团,他的营地不进攻的,只观望。因为听说那个营地最安全,所以文官最多。
他的眼泪流下来,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痛的。
最后他是被阿大抱起来,把他架在肩头。
鸭姨说,你听到了,从西头搞。明天我带人杀出去,你能给我多少人。
阿大说阿姐,现在不能进攻,否则北坡的人就全完了,我们没有足够的准备,也没有充足的人手。
鸭姨说好,你不去,我去。你待得住,我待不住。
阿大赶紧说我求你,阿姐,你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多久,几天就好。只要东岭点头,我第一个冲上前。我子弹都装好了,枪都擦干净了。这回我给你报仇,我一定替姐夫报仇。
从哥把整个人吊在阿大的身上,直到被阿大拖了出去。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身上都是血,膝盖全是伤,两腿根本站不稳,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最终还是阿大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自己家里。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阿大把从哥放进去的时候,周身破皮的锐痛让他一下子搂紧了阿大。
他的伤口都是浅表的,而浅表痛觉最为敏感,碰一下水,就像被火烧一下,被电触一下。
阿大让其他人都出去,不停地在从哥耳边说话。
他说我慢慢放下你,你要洗干净,不然会感染。你不要怕,是热水,没事的,我进去,我先把手放进去。
就这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哥终于坐到了浴盆里。
浴盆真的很大,大到他恨不得能睡在盆底。他的眼泪像冰雪融化了一样不停地流,他想说话却不住地啜泣。
阿大也脱了衣服进来,用软布擦掉他身上的血污和泥土。
从哥说不清楚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可当阿大擦洗干净,正准备从浴盆里出去时,从哥抱住了他。他把头压在阿大的脖颈上,拳头狠狠地在阿大的后背捏起。
他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会这样,真不知道会这样。
可他张开嘴,热气却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吸了两口气,最终那气又液化,让他的面颊更湿了。
阿大僵了一会,最终也松了身体,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从哥的后背。
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