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月跪在盘古面前,见我没有说一句话,盘古的目光挪到荆月身上,轻声问道:“荆萝的后人?”
荆月深深俯首,头触及冰冷的地面,朝盘古恭敬的回应道:“是。”
盘古站在那里,突然轻轻的叹息道:“为何要唤醒我?”
荆月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中是无法自拔的深深眷恋,可是话语间却依然是那般恭敬从容:“龙神的预言成真,龙族诞下了女君,无尽墟已毁,龙神即将出世。”
顿了顿,她望着盘古,眼里充满了光芒:“您说过,只要龙神出世,荆萝便可以唤醒您,让您彻底杀死龙神。”
盘古沉默了片刻,她从我的旁边走过,我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抓住她的一片衣角,可却还是落了空。
盘古走到荆月面前,她微微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眼神狂热的荆月,叹息道:“荆萝,你把自己的神识注入了每个血脉之中,才会将这复活我的办法一代又一代的传来下来。可是,让你的子孙后代每一个人,都背负着这种使命,真的有意义吗?”
荆月望着她,轻轻的摇头,凄楚的笑道:“能为盘古奉献一生,是荆萝生来的使命。我的子孙后代,魔族的千秋万代,都愿意为您的重生而付出一切。”
盘古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突然又轻轻的皱了皱眉。
一只手揪住她的衣角。我的脑子一片茫然,抓住了她的衣角,仰起头,视线一片失血的死灰惨白。
顺着手里柔滑的衣料往上看,赤炎的面容还是这么美丽。她的目光转过来,看破世事的沧桑睿智目光凝望着我。
我打了激灵,像是周身如坠冰窟,冻的几乎发抖。我跪在地上,仰头看她,近乎哀求道:“把她还给我,求你了。”
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的嗓子像是两片磨砂一般,从这胸腔里发出来的话语沙哑难听,几乎听不出是我的声音。我跪在地上,祈求她,祈求这创世神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将赤炎还给我,求求你了。
盘古皱起眉。
她连皱眉的样子都是这么美。我痴痴的望着她,心碎欲死,哀求着,抓住她的衣角。
盘古望着我,蹲下来,伸出一只手,迟疑了片刻,抚上了我的脸颊。
她的目光凝视着我,眼里极尽温柔,略带叹息道:“你爱她吗?”
我茫然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盘古的表情微微迷惑,她看着我,停顿了许久,又问道:“可什么是爱呢?”
我望着她,耳朵里尽是往昔里白珏的温柔言语和赤炎的欢声笑语,她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让我听不清面前盘古嘴唇一开一合到底说得是什么话。
我揪着她的衣领,盘古站起来,想要往前走,却发现我始终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裳,死都不肯放手。
盘古垂下眼帘看着我,半响才蹙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跪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声声泣血:“求你让她回来。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
我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了下去,心若死灰的仰起头看着她。
盘古看着我,轻声道:“对不起。”
我双眼空洞的看着她,她抬起一只手,拂在我的头顶,轻声道:“世人囿于情爱,徒生颇多嗔痴怨恨欢喜愁,我明白你的心情。龙神的血脉啊,我会达成你的愿望,解开你们家族身上的诅咒。”
她的手指轻轻的拂在我的发丝上,我的眉心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活生生的从骨髓里抽离了出来,一寸一寸的消失。
徼幸在旁边红着眼睛,看着我眉心的重华魔纹渐渐消失,再也不见。
“干干净净的活下去,”盘古温柔而平静的看着我,将我的魔煞全部抽离,轻轻道,“你的罪孽和你的过往,从今天开始,就不再存在。”
“这就是你曾经的爱人的愿望,龙神曾经对我生出这样的感情,所以才最后疯狂的给你们族人降下了诅咒。而你作为流淌着龙神血脉的末裔,你所爱的人,就是能复活我的唯一容器。这是她的宿命。用她的牺牲,来打破你们龙族的宿命。”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朝我轻轻道:“我原以为只要我死了,龙神的怨念便能消散。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执迷不悟,给她的血脉下达不死不休的诅咒。到如今,也该将这个恩怨做个了断了。”
我依旧揪着她的衣角,绝望的看着她,摇头道:“我只要她回来,求求你,把赤炎还给我吧。”
盘古怜悯的望着我,摇了摇头,慢慢道:“我只是一缕神识而已,盘古对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点留恋,便是让我消灭龙神的怨念。在龙神死后,我便会化作这世间的风雨花露,我只能帮你解开你身上的血之诅咒,然后去完成我的使命。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怀着一丝侥幸的期望,几乎是在祈求着这一点渺茫的可能:“如果你离开了这个躯体......化作了风雨花露,赤炎会回来吗?”
盘古看着我,她停顿了许久,才平静道:“从我进入这个身躯之后,这原本的魂魄便已经散了。你的恋人已经死了,这世间不会再有她的踪迹。而且,”
她略带迟疑的抬起手,从心脏处伸手进去。在一道白色的光芒里,她拿出一团魂魄,轻声说道:“这里,似乎有你的三魂四魄。”
我看着她,目光如死灰般,再燃不起一丝一毫的希望。
她将那一团荧光放在我的掌心,目光怜悯,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龙神的血脉。”
“可你也要明白,为了这一整个世间的安定,这样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我睁着血红的眼睛,抓住她的衣角:“我不要这一整个世界,哪怕是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了又怎样?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我只要她回来。”
盘古的神色微动。
她看着我,轻轻的叹息道:“你和龙神真像。”
我抬着血红的眸子看着她,脑袋像是要裂开。那原本破碎的三魂四魄融入我的体内,涌入的记忆几乎要将我撕裂。
像是天灵盖徒然劈下一道细碎的雷光,将脑髓血肉全都劈的鲜血四溅,搅碎血肉,巨大的痛楚里,我徒然倒下,紧攥着那一片衣角。
在南天门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被樊天打散的三魂四魄,并没有被他吞噬进无尽墟里去。那迷失了本体的三魂四魄,化作了残缺的模样,在战场上,拿着二哥的一截残肢血肉,从九天坠下,落入昆仑山。
遗失了所有记忆,忘记了本体,没有任何目的,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在昆仑山下无尽的深渊之中孤独的等待了百年。
直到二哥的手腕化作了森森白骨,我看见这截白骨,只想起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