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对言昭华勾勾手指,说道:“我不怕打扰,你来吧。”
言昭华:……
都怪刚才没在远处看一下亭子里,她心里有事,就没主意这些,要早知道他在的话,就是打断她的腿也不会往这个方向走的。
脑子里想起那相思豆,烦闷的紧,裴宣扔掉了手里的鱼食,拍这手往她这里走来,言昭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裴宣却是不再向前,而是靠在了离她三尺远的停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言昭华,那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模样,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他私底下居然是这样无赖的一个人。
言昭华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同在一个亭子里说话,就要走,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裴宣当年的文采那可是震惊全京城的,十四岁的解元,要不是皇上干预,说不准就出一个十五岁的状元郎呢,放着这样的好才学不用,是不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言昭华就改变了离开的主意,转过身,对裴宣问道:“表舅舅,你才学斐然,我问你个问题,你能答我吗?”
裴宣一挑眉,说道:“要问我问题,那就要叫先生了。”
言昭华气结,可有求于人,只能忍气吞声,乖乖的喊了一声:“求先生赐教。”
裴宣似乎很受用从言昭华口中说出来的‘先生’二字,言昭华不管他什么想法,直接就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说道:“敢问先生,这世上可有什么东西长得和相思豆样子差不多,可却有不一样的地方,并且含有剧毒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言昭华就后悔了,毕竟她问的也太笼统了些,略微有刁难的嫌疑,可她问也问出来了,哪怕裴宣答不出来,她也已经问了,收不回来了。
心里想着,既然问了,那一会儿裴宣要是答不出来,她还能顺便笑一笑他,报一报上回的没收书籍的仇。没错,就是这样的。言昭华灵光一闪,脑子里这个想法就渐渐成型了,就连奚落之词,她都差不多要想好了。
却没想到,裴宣半点没有犹豫,就对言昭华说出了答案。
“鸡母珠,产自颠境,行似相思,红花绿叶,果上黑下赤,有剧毒,误食过量者,当场毙命!”
言昭华痴痴的看着他,脑子里还在消化‘鸡母珠’那三个字,犹豫片刻后,才对裴宣说道:“世上真有那东西?模样生的相思豆一样?”
裴宣双手抱胸,靠近了言昭华,勾唇说道:
“或者你送我几颗相思豆,我给你比对比对?”
言昭华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当即回道:“我哪里去找相思豆给你,我……”言昭华看见裴宣弯着腰,脸都快凑到她跟前儿了,立刻就反应过来,然后双颊腾的就红了,她虽然是个伪少女,可也没有被人这样当面调戏过呀!还送她几颗相思豆,哈,送他几两砒、霜好不好啊?
早知道这人不靠谱,言昭华都不愿听他下面要说的话了,转过身子,就跑下了观鱼亭台阶,正好染香拿着鱼食过来,见言昭华跑下来,问道:“小姐,不喂鱼啦?”
“不喂了,回去吧。”言昭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观鱼亭,站在台阶下面,就看不到观鱼亭最里面,言昭华不想让染香误会,就赶忙的拉着染香离开了这里。
裴宣靠坐在最里面,看着那丫头气鼓鼓的样子,不禁摇头叹了口气,裴宣啊裴宣,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怎的见了这小丫头,就跟走不动道儿似的,总想着要上前撩拨个几句,并且回回得不到人家的好脸色,他也甘之如饴。
这……是病吧?
第六十八章
言昭华这两日一直在关注顾氏那边的动向,可是自从那日她去找了柳氏之后,府里很是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静的让言昭华都不禁有些诧异。
言昭宁这两日也时常来找言昭华玩儿,一直关注着言昭华的腰间配饰,今日终于忍不住对言昭华问道:“大姐,我送你的香囊你怎么不戴呀!”
言昭宁拿起自己腰间那个与言昭华的一模一样的香囊,对言昭华问道。
言昭华瞥了一眼,说道:“孝期里,我不想戴什么配饰,把香囊放在橱柜里,做香熏用也很好啊,不一定要戴在身上。”
言昭宁的眸中露出一点失望,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头说道:“哦,我还想跟大姐佩戴一样的东西呢。”
言昭华兀自修剪盆栽,没有再和她说话,言昭宁见言昭华的态度,似乎也觉得留下太不自在了,过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后,言昭华终于把盆栽修剪好了,正要让染香把花盆捧到窗台上去,就听青竹上来禀报,说是世子夫人来了。
言昭华赶忙下楼去迎接,顾氏看见言昭华,笑着伸出了手,说道:“我那儿做了些梅子汤,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喝,想着你们姑娘家该是喜欢的,就给你送过来了。”
言昭华扶着顾氏上楼,说道:“哪里要舅母亲自送来,派人来跟我说一声,我就自己去喝了,又不会跟舅母客气的。”
掀开珠帘,言昭华请顾氏入座,见顾氏看了一眼房间外伺候的丫鬟们,便知顾氏有话要说,言昭华便走到门边,让染香带着其他人下去茶房里吃点心去。
等到楼上没人之后,顾氏才抓着言昭华的手,感激的说道:“这一回,若非你细心,舅母可能真的要遭难了。你知道一直放在我廊下的是什么吗?我以为是相思豆,可没想到却是毒物,老夫人派人将东西偷偷的送去了太医院让查看,这才知道那东西原来叫‘鸡母珠’,形似相思,却含剧毒,一颗就足以要了一个成年人的性命,就算不食用,时常吸入的也会变成毒,这些日子我就感觉头晕,恶心,就连太医也查不出病症,只说可能坐胎不稳,让我多休息,若非你发觉不对,我一直将那毒物放在身边,到最后我母子俩定要连命都搭进去了。太医说,只要我再接触这种东西十天半个月,估计就要真正中毒了,到时候喝再多的保胎药都无济于事。”
顾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这件事情对她打击真的很大,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那毒物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把自己和腹中孩儿陷入了危险之地,顾氏就觉得心慌。
言昭华听到这里,也明白顾氏的心情,问道:“那舅母可查到幕后是谁要害你?”
顾氏点头,说道:“那几盆东西,是李姨娘院子里的,人现在已经处置了送出府了,这几日也是没有消停过,要不然我早就过来跟你道谢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舅母没有其他什么说的,感激都在心中,今后舅母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言昭华想起那个江南女子李姨娘,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对顾氏回道:“舅母无需说这些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总觉得舅母的气色不是很好,所以才多了个心眼儿,也亏得这东西毒性大,就连手沾上那汁液都会起藓子,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了。”
顾氏听着,不住点头:“好孩子,好孩子,舅母这次多亏了你。”
“舅母无需客气,只是我不太懂,为什么李姨娘会要害舅母,她也不是刚入府的新人,早已过了争宠的时候,此时才动手,这有点说不通。”
言昭华对顾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顾氏叹了口气,说道:“她的确不是刚入府的,但可见她入府之后就对我有此杀意了,因为那些花草都已经在她园子里长了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他,她都与毒物为伴,为的就是用她自己的命,来引我入坑,顺理成章的将这东西送到我园子里,还不让人怀疑。你还小,不懂女人的感情,她府之后,向来都是最受宠的,但现在世子有了韦氏,已经不怎么去她那里了,不管怎么说,她自己也已经承认这件事,并没有狡辩,世子虽然心寒,但还是念在她伺候了几年,没有要她的命,只把她送到乡下去了。”
“可如果李姨娘是嫉妒,她不是应该要害夺走了她宠爱的韦姨娘吗?她大费周章,就算真的把舅母害了,可最终这主母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做呀!她……”
言昭华的话,让顾氏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
“李姨娘背后还有人,但是她不肯吐出背后是谁,这些事你就别问了,不是你们小孩子该过问的,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让你宽心,总之你对舅母的恩情,舅母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顾氏这样说了,言昭华自然也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但也听出了画外音,就是柳氏和顾氏都知道李姨娘背后有人,至于是谁……她们并不想言昭华追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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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家的日子平静又充实,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经历了言修出征,谢氏去世,守孝等事情,长宁候府依旧重建在旧址,不过是所有房屋全都推翻了重新建造的,格局和设计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堰伯时不时的就会来找言昭华禀告长宁候府建造的进程,已经差不多可以竣工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言昭华跟在柳氏后面也学了不少管家中馈上的事情,已经具备一定的管家能力,柳氏和顾氏对她倾囊相授,言昭华也学的快,不过短短的一两年中,已经可以帮着顾氏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了。
言昭华对诗词歌赋没什么兴趣,倒是算账记账很有天分,柳氏就试着让言昭华自己打理了纪家谢薇留下来的店铺,一年多之后,店铺不仅没有亏损,居然还小有结余,这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那之后,柳氏便让人将谢薇留下的那些活动资产尽数交到了言昭华的手中,先是让她熟悉,然后才慢慢的接手管理,很多时候,言昭华为了看完一本帐,都要熬到深更半夜才睡觉,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想将这些东西都抓到手里。
上一世她吃了太多捉襟见肘的亏,这一世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要做好才行。
言修从南疆一共传了四次消息回来,每次都只是报个平安,其他什么都绝口不提,言昭华正在房间里看帐,桂嬷嬷就亲自来请她去擎苍院中,说是言修又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