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便半蹲着身稍稍凑上前去,手指微蜷轻轻放在青犴犬鼻前,郑泽瑞瞪着眼,低声道:“咬你哦!”
明玥眨眨眼,却没撤身,任由小白狗呲着牙在她手边嗅来嗅去,明玥极少熏香,尤其在这夏日,身上的香气更偏于果香,小白狗嗅了一阵,没有什么刺激香味,也没感到任何的危险性,便试探着伸舌头舔了下明玥的手背,继而抬头贼兮兮地看着郑泽瑞,似乎是在跟他炫耀。
郑泽瑞“啧啧”两声:“你还真不怕它。”
明玥眯着眼睛笑然后冲小狗努努嘴:“四哥,这小白白有名字么?”
“呸”,郑泽瑞嫌弃的一撇嘴:“什么小白白,它叫雪狼!这名字才配得上!”
明玥笑道:“可它不是狼哦,你看他的下颚有一点儿长,叫‘地包天儿’也不错啊。”红兰和青楸站在明玥身边,听了这名字忍不住掩着嘴偷笑。
郑泽瑞:“........说了叫雪狼雪狼!什么地包天儿,难听死了!”话虽说得凶,说完他自己却也忍不住弯腰端详起雪狼的下巴,越看越觉得还真是有一点儿。
郑明珠在一旁站着,心里升起一股厌烦和不满,她本来已经备下了不少郑泽瑞爱吃的东西,想和弟弟好好说说话,可郑泽瑞只顾着他那宝贝狗,还同明玥说说笑笑!
郑明珠几乎有些吃惊,在她这些年的记忆里,昭哥儿和瑞哥儿两个对明玥从来是横眉冷目、不假辞色,什么时候开始竟温和这许多?此时这模样,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倒真像一对兄妹了!
——她蓦地感到了难过,仿佛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正慢慢变成别人的。
郑明珠没有说话,沉着脸直接转身进了绣楼,她身边的连嬷嬷见了忙过来道:“四少爷,你刚回来,赶紧进屋同大姑娘说说话,大姑娘惦记一上午了,给你准备了好些东西呢。另外三天后要去红螺寺给先夫人点长明灯的,有些事还要同四少爷商量。”
——连嬷嬷口中的“先夫人”自然指的是已过世的小王氏。
郑泽瑞听了这话,果然脸色微微一沉,不大自然地瞥了明玥一眼,拎起雪狼转身往屋子里去,雪狼在他肩膀蹬了一脚。
连嬷嬷顿了顿,又转过脸来不甚真诚地问明玥:“七姑娘.....也一起进屋?”
明玥笑了笑,起身道:“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让四哥同大姐姐说会子话,晚些还要一同去祖母那里。”
连嬷嬷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目送着明玥离了芳华阁。
回到长房的院子,郑佑诚和邓环娘都还没有回来,明玥窝在自己的东厢房同邱养娘说话。
“养娘,这三年多里,我和我娘她应该看得够清楚了,但还是油盐不进,连二哥都有了转变的迹象,唯独大姐不行。”明玥略有些失望。
邱养娘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点头道:“咱们先前也是有这个估量的,她一直在养在老太太房里,与昭哥儿和瑞哥儿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两位哥儿见得多了心便也宽了,只要咱们用对了法子真心相待他们迟早会软了心肠。大姑娘那里.......也就罢了,她这个性子不在咱们府里吃亏嫁了人之后也自有吃亏的地方,那会子她就晓得了。”
明玥沉吟了片刻,有点儿好奇的问:“养娘,你觉得傅家能成么?”
邱养娘笑了下,低声道:“姑娘倒不见害羞,不过依夫人前阵子所说,应是崔家无疑,前些天崔家好似也有信来,老太太大约没定好是崔家哪位公子,今儿应是问大老爷的意思。”
明玥心下叹气,默默替自己的文祯表哥掬了把泪。
当晚王氏大约是还没从小官媒上门的怒气中缓过来,便没让各房过去请安,直隔了一天,才在三房里小八哥儿的童言无忌中露了笑容,想起瑞哥儿前日回来请过安就让自己匆匆打发了,当晚请安时打发了其他人只将他和郑明珠留下说话。
王氏瞧着郑泽瑞比原来瘦了,也黑了,心里很是心疼,不过瞧着他眼底飞扬的神采又颇是满意,笑道:“这是长大啦。”
郑明珠道:“祖母,您别看他个子长了一大截,淘起来还和原先一样能折腾。”
郑泽瑞朝郑明珠直眨眼,大抵是说在祖母面前给他留点儿面子,他表情丰富,一旁服侍的龚嬷嬷和白露白霜看得直乐。
王氏随口问:“身边的小厮换了可还习惯么?”
郑泽瑞点点头:“长岭是龚嬷嬷教出来的,很是妥帖周全,孙儿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了。”
王氏嗯了声,貌似满意地看了一旁侍立的龚嬷嬷一眼,龚嬷嬷心里高兴,嘴上却忙道:“是四少爷待下人宽厚才对,长岭那小子奴婢施晓得的,不能夸,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少爷只管教训,千万别给他留情面。”
郑泽瑞不是很会夸人,闻言只笑道:“嬷嬷别这般说,长岭着实不错。”
龚嬷嬷嗨了一声,王氏便接着问:“后个儿要去红螺寺给娘亲供长明灯,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么?”
郑明珠便过来她身边答道:“都好了,祖母。”
王氏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明年这个时候你八成就在待嫁了,祖母给你挑的亲事必是最好的,你娘亲也能安心了。”
郑明珠先是脸上一红,随即眼圈也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一走,王氏又听龚嬷嬷回禀了院子里的事,便早早地沐浴完叫焦嬷嬷进来松筋骨,焦嬷嬷见王氏有点儿感伤,便说了小八哥儿的话来给她逗乐,王氏心情好了些,却由着小八哥儿想起了今儿上午闲聊时三夫人董氏说的另外一件事。
☆、第30章 第三步
两人一走,王氏又听龚嬷嬷回禀了院子里的事,便早早地沐浴完叫焦嬷嬷进来松筋骨,焦嬷嬷见王氏有点儿感伤,便说了小八哥儿的话来给她逗乐,王氏心情好了些,却由着小八哥儿想起了今儿上午闲聊时三夫人董氏说的另外一件事。
“你晓得三府街的吴员外家么?”王氏趴在榻上闭着眼睛问。
焦嬷嬷正给她拍打一直手臂,闻言想了想,轻声回道:“老太太说的是前些年没了男人,结果被族里的亲戚一窝蜂过来闹着霸占家产的吴员外家吗?”
王氏含糊地“唔”地唔了声,说:“后来到底没分成,听说是房里留下个儿子?”
焦嬷嬷道:“哎,是留下个遗腹子,多亏留下这这条根儿,不然吴员外的万贯家财定然是保不住,若没有这个儿子,当初吴家那班如狼似虎的族人不把那母女俩逼死才怪,说起来也是够让人唏嘘的。”
王氏听她说完又问:“听说那孩子很是聪明,幼时还有些小名气的,如今却不行了。”
“嗐,听说是”,焦嬷嬷排打往两只胳膊开始给王氏按捏后背,说:“那么大的家业,这几年的功夫都给败完啦。奴婢前个儿出府买丝线,临街碰上一伙人正追赶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街的人指指点点,说是这孩子又在赌坊里欠了债,赌坊的人要去拆他家的老宅呢!”
王氏道:“庶人之子,规教不严,果然是成不了气。”
焦嬷嬷道:“老太太说的是,不过这事在坊间传倒另有一说法,您也知道,这外面的婆子媳妇们闲来无事最爱揣摩个是非出来,野猫叫个春她们都能拿来当话消磨一阵子。”
王氏倒似来了兴致,翻身坐起接过帕子擦了把脸,道:“左右这会子睡不着,说来我听听。”
焦嬷嬷过去将安神香换上,便过来跪坐在踏前与王氏闲话:
“奴婢也是前个儿听买丝线那掌柜家的说的,听她的话,那孩子变成如今这个样也是有原由的。
说是吴家族里的亲戚们眼红吴员外的家财,自己分不着,也不叫人家留着享富贵,隔三差五的便要去瞧瞧这孩子还好着没。后来吴刘氏被他们闹烦了,索性不叫人进门,孩子出去也是要跟一大帮子人护着。后来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弄了个还那孩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厮来,买通了牙婆,卖进吴家去。
那小厮鬼灵鬼灵的,会的也多,没多久就将小少爷哄得服服帖帖,八、九岁上的孩子本就贪玩贪新鲜,伺候的小厮又是吃的、玩的、乐的无一不通,成日里不干别的,竟给他主子钻营些不正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