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装作不经意地起身,手执兕觥,缓缓走到嬴政脚边去,举起酒器邀嬴政共饮。
嬴政将目光放到徐福的身上,流连不已,他跟着举起酒器。
原本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却偏偏被打破了。
青铜酒器被砸到了地面上,还从围屏后咕噜噜地滚了出来,刚好顿在了嬴政的脚边,嬴政的脸色随之冷凝起来,但他还是淡定地先将兕觥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徐福怔了一下,也跟着举起来抿了一口。
围屏之后宫女失声惊叫,“太后!”
原本徐福以为赵姬会忍不住在这种时刻,大闹起来,可谁知道,那只酒器被砸出来之后,围屏后却半晌没有赵姬的声音响起,徐福正疑惑不解时,就见那失声惊叫的宫女跑了出来,花容失色,脚下一滑,直接扑倒在了嬴政的脚边,“王、王王上……太后……太后她……”
那宫女气喘吁吁,表情惊骇,或许是受到的惊吓太过,竟然半天都未能将那句话完整说出来。
随后,里面也接二连三地跑出了宫人,其中一人匍匐在地,身体抖动不已,哀声道:“……太后突发急症,倒地不起,奴婢们不敢随意触碰太后。”
徐福也呆了一下。
他的话何时灵验得这么快了?他都快觉得自己是乌鸦嘴了!赵姬怎么说玩完就要玩完了,不是挺能蹦跶吗?
徐福不由得抬头朝嬴政看去。
嬴政脸上带着愠怒之色,他一掀衣袍站起身来,快步绕到围屏之后去,高声道:“传侍医!”
殿中登时便乱作了一团。
徐福也不敢随意到围屏后去,也不知那赵姬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只是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徐福便觉得赵姬定然十分不好了……
方才还饶有兴致频频偷瞧徐福的美人们,这时也都个个噤若寒蝉,坐在位置上连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跟这麻烦事儿扯上关系。
在这样的时间里,若是被牵连了,丢了性命,那可真是冤死了。
侍医很快便赶到了,他当即命人撤了围屏。
这时徐福也才看见围屏后的景象。
桌案上甚为散乱,边上还带着点点血迹,而赵姬此刻正倒在桌案旁,脸色发青,嘴角倒是半点血迹也没有,只是她的指甲有些破损,血迹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堂堂太后,倒在地上,却无人敢去扶她。
明明是该又怒又急的时刻,徐福却觉得心中有些好笑。
难道赵姬就是这个时代的实力碰瓷专业户?搞得宫人都不敢去碰她了,嬴政也只是冷冷立于一旁,还是侍医命人将赵姬扶了起来。
侍医立刻伸手去探赵姬的呼吸。
这一探,侍医的脸色便变了。
他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叩地请罪,“王上,太后……太后恐是已经去了……”
宫人们被吓得连忙跟着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殿中其余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叩地。
徐福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难以适应说跪就跪的节奏,于是硬挺着站在那里了。
大殿上下,登时就剩下他与嬴政二人还站着。
嬴政脸上闪过沉痛之色,眼底很快染上血丝,半晌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众人也不敢再开口,殿内鸦雀无声。
原本徐福也有点心疼秦始皇。
秦王不好当,过个蜡祭,也搞出这么血腥的事来,尽管赵姬挺讨厌的,但那毕竟也是曾与秦始皇相依为命的母亲,如今猝死……
徐福企图用传递自己的目光去安抚秦始皇。
但是等他目光一对上嬴政的那双黑色眼眸,他骤然感觉到那双眼里,毫无悲痛,反倒是里面的冰寒之色,冷得刺骨。
也是了。
赵姬已经消磨掉秦始皇心中的温情,如今秦始皇又怎么会为她而感觉到悲痛呢?方才秦始皇脸上的神色,应当都只是装出来的吧。
一国太后猝死,宴饮哪里还能继续进行下去?
宫人忙不迭地撤了食物酒水。
美人们也都默默回了后宫,扶苏更是迅速被宫人带走,胡亥年纪小小,倒也不哭,懵懵懂懂地便又被宫人抱回去了。
徐福挪了挪步子,正要朝着嬴政的方向走过去,谁知道他刚走两步,就感觉到脑子里像是被一记闷槌敲了一下,徐福脚步晃了晃,摔倒在地。
嬴政回转身来,连忙伸手将他捞起,徐福软绵绵地靠在嬴政胸膛前,晕了个彻底。
晕过去之前,徐福还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
不是女主角的命,你特么得个什么女主角的病啊……
嬴政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他抬脚就踹那侍医,“起来!给徐先生瞧瞧!”
那侍医懵了懵,爬起来后直接扑到了嬴政的脚边。
身后的赵姬被人抬了出去。
嬴政的目光紧紧锁在怀中徐福的脸庞上,连头都没有再回一次。
两厢态度差异之大,宫人们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心中发冷,匍匐在地面上,却谁也不敢再往下想去。
那侍医捏着徐福的手腕,脸上神色来回变幻,半晌都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来。
嬴政见状,脸色越加阴沉,侍医感觉到身上压力陡然加大,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咬牙道:“徐先生症状诡异。”
“如何诡异?说!”嬴政脸色更加难看,深以为徐福是否中了什么奇毒,又或是一不小心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