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大明·徐后传_第336章

暮兰舟Ctrl+D 收藏本站

“大人。”

“毛大人。”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毛骧努力的睁开左眼——他的右眼已经被打肿了,眼皮肿胀成一颗红色的鸡蛋,根本睁不开。

两人给毛骧嘴里灌了一些参汤,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正是穿着刑部大牢狱卒服装的明月和纪纲。

毛骧低声说道:“明月、纪纲?你们怎么混来了?不是说好乖乖留在宫里当值,不要过问我的死活吗?难道宫廷有变,你们被赶出来了?”

锦衣卫解散后,明月和纪纲留在宫廷当值,成为洪武帝的贴身侍卫首领。

看见毛骧被打的不成人形,明月心头一酸,说道:“大人,承蒙您托付了胡善围照顾我们,我和纪纲在宫里没被人欺负,不过其他锦衣卫就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散的散,贬的贬,日子都过的不太平。”

纪纲干脆落泪了,哽咽道:“混账东西!居然敢这样虐待毛大人。大人,听胡善围说皇上允了刑部判的凌迟之刑,后天就要执行了,是凌迟啊,活活的割一千刀!成了一具骷髅都还在喘气,生不如死。”

“大人,您快喝下这个东西。”纪纲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燕王妃给我们的东西,喝了之后身体僵直,呼吸几乎停滞,形同死亡。刑部地牢怕尸首腐烂,衍生瘟疫,会把病死的囚犯抬到偏远的乱葬岗里扔掉。那时我和明月会半路将一具相似的男尸替换掉包,喂下解药,秘密送到安全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如此方能避开残忍的凌迟之刑。”

毛骧接过瓷瓶,打开瓶塞,却蓦地瓶底朝上,假死药倒空,全都洒在了地上。

“大人!”明月和纪纲大急,“这药珍贵无匹,仅此一瓶啊!”

“我知道的啊,所以不给你们强行灌给我的机会。”毛骧将瓷瓶扔给纪纲,左边的独眼凝视着皇宫的方向,“既然君要臣死,臣就该去赴死,不得推脱。”

纪纲急得焦头烂额,“您太死心眼了!皇上要您死,您就要一定去死?明明有替身在,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也平了怨气,一模一样的结局,您何必非要受那凌迟之刑?”

明月也说道:“大人,您宁可忍受凌迟的酷刑,也要成全这一世的义父义子的缘分,标下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有一天大人要我死,我也会不眨眼的为您去死。可是大人知道吗?就在皇上同意刑部凌迟的判决后,立刻写了《赦蓝党胡党诏》,宣布大赦天下,不再追究其他官员了,凭什么他们能得到赦免,您就一定要死呢?这不公平!”

纪纲忙说道:“是啊大人,您把皇上视为亲父,从不敢忤逆半分,一切都以皇上的利益为重,您放弃了成家立业,连子嗣都不留一个,就是为了不分心,一直忠心耿耿的为皇上办事。没错,您是杀了很多人,可是您只是一把身不由己的刀而已,错不在您身上。”

毛骧却平静的说道:“你们不懂的,我幼年时父母双亡,流浪途中差点被饥民活活烤了分食,是皇上救了我,养了我,教我武功,教我读书写字,认了我为义子。人生四十余年,我和皇上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长。皇上不把我当儿子,而我早就把皇上当做父亲一样敬仰服从。我不会背叛皇上的意愿,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三天后,毛骧赴刑场,围观者人山人海,这些人几乎都有亲戚朋友丧命在毛骧之手。连临安公主都在现场观看行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每割一刀,侩子手就将割下的碎肉扔向围观的百姓,人群纷纷哄抢仇人的血肉,拿到亲人坟头前祭拜,以慰在天之灵。

割满一千刀,毛骧已经被削成了人形骷髅。他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喃喃自语,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毛骧去也。”

侩子手挥起斩首刀,人头滚落下刑场,又掀起了新的一轮哄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冬至,舟要剁肉包饺子,提前更新。

今天一更,明天双更。

  ☆、第271章 夫妻离心

毛骧凌迟,朱元璋拔掉了权杖上所有的荆棘,紧接着发布了《赦胡党蓝党诏》,宣布不再继续追究胡惟庸和蓝玉谋反案告发的官员,犹如在权杖上刷了油漆,镀了金,漂漂亮亮的交给继任者朱允炆。

洪武帝自以为一切都完美无缺,终于可以放心去了。东宫针对远在北平的四皇叔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河南开封,周王府。

周王朱橚自从就藩开封十六年来,天高皇帝远,亲爹再也管不到他了,周王府地处中原,生活安逸,不像镇守大明九边的藩王们——比如燕王朱棣那样整日忧心防务,忙着屯田练兵。

周王府内有贤惠的王妃冯氏处理内务,外有精明能干的能吏府臣们料理政事,加上哥哥朱棣嘱咐过莫问国政,朱橚干脆一心一意潜心于医学,他和周王妃冯氏一直无子,越发悲天悯人,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这几年编写了《普济方》、《袖珍方》等医书,救了无数人性命,所以他虽懒于朝政,不通庶务,但是随着几本医书在民间的传播,周王朱橚的仁德之心也备受赞颂。

周王妃冯氏一个人静静的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今天立冬,大小是个节日,寻常百姓家里欢聚一堂,剁肉包饺子,唯有富丽堂皇的周王府一片死寂。

以前的节日里,王府挂一挂红灯笼,放一放鞭炮,还能添一些喜气,但现在王妃冯氏的父亲宋国公冯胜卷入蓝玉案,被夺爵,赐死,家族被抄没,冯氏的弟弟冯诚也下了狱,至今生死不知。

冯家遭遇重创,冯氏苦求丈夫周王,为父亲冯胜求情。毕竟冯胜是岳父大人,朱橚作为女婿,也的确写信给洪武帝求情,但他一个闲散王爷,那里阻挡得了洪武帝除掉一切可能威胁皇太孙权柄的决心?

周王得到的回复是洪武帝的一通臭骂,还扣了半年的俸禄。

冯氏只得求周王取信给亲哥哥燕王朱棣,要朱棣求洪武帝,救冯胜一命。

然而一向心慈手软的周王却毅然拒绝了冯氏的哭求。

朱橚说道:”我被骂就罢了,反正被骂惯了。可是我哥哥不行的,本来他就一直受到东宫和父皇的猜疑。他还和岳父大人、蓝玉他们时常一起北伐征战,如果他为岳父大人求情,有心人必定借机将他也卷入蓝玉案。如此,既无法救出岳父,还把我哥哥也搭进去,哥哥家中也有妻儿需要照顾的,我们不能太任性了。”

冯氏万念俱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有苦衷,燕王也有苦衷,难道我父亲就活该去死?难道我冯家就从此一败涂地了吗?我父亲半生戎马,都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何皇上就是要致我父亲死罪?这不公平,不公平!”

”我也觉得岳父不会谋反的,可是……“朱橚爱莫能助,“父皇向来都说一不二的,以前母后还在时,尚能说服父皇,如今还有谁能做到呢?”

悲痛绝望之下,冯氏失去了理智,积年的怨气喷薄而出,不知那来的力气,站起来猛推朱橚,朱橚触不及防,居然被妻子一把推的仰倒,腰身撞在桌角,疼得蜷缩起来。

冯氏见丈夫狼狈的样子,情绪陷入崩溃,“是你懦弱无能,才会一直任人摆布!无论什么事情都由皇上安排,你明明喜欢王音奴,却任由皇上赐婚给了秦王!二嫂最后**殉葬了!你连见她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就知道躲在药铺里逃避现实!”

巨大的压力之下,冯氏失心疯似的大笑,“哈哈,我真是天真啊,堂堂男子汉,连最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有什么本事救我父亲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你这样无用的丈夫!”

朱橚被妻子如此奚落,并不懊恼,他扶着桌角强撑着站起来,“王妃,你为了娘家的事情日夜忧思,三日都不曾入眠,这样下去精神和身体都会崩坏的,我给你开一贴安神助眠的药,你吃下药,泡个热水澡,早早歇息——”

“够了!”冯氏摔了一个花瓶,“一天到晚就知道药药药,纵使你能悬壶济世,救天下苍生。可救不了你爱的人、你的亲人,又有何用?”

花瓶砸在墙壁上,摔得粉碎,亦如他们的婚姻。

朱橚不善言辞,讷讷道:“不管我认不认识那个人,和我有没有关系,能救得一个是一个,这是身为医者的本分。”

冯氏嘲笑道:“可是你的药铺终年都是赔钱的,编写医书更是耗费精力金钱,自己掏银子刻板刊印医书,发放乡村州县,不收分文,周王府每年不知要贴补多少进去。可你明明吃的是王爷的俸禄,为何不想想你身为大明亲王的本分?不想想你身为丈夫、身为女婿的本分?”

朱橚哑口无言,许久才说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不和你吵架。这几天我搬到药铺里,你一个人静一静。”

冯氏冷笑道:“随便王爷,反正你就是身在王府,心也在药铺那边。”

朱橚当即搬到药铺,起初还有些气恼,后来转念一想,冯氏也是个可怜人,便亲自开了药方,抓了药,命人送到周王府,给王妃煎服。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