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皇子府哪里能用得了这么多人?再说,就算能用,这些女人都带着孩子,又都是市井小民,再没有世家大族会半路用这样的仆人的。大皇子侧妃自是想都没想都拒绝了,同时还生了一肚子的气,她本是来送粮食的,没想到一句好没得,却弄成了这样。
她这不答应,推选出来的几个代表当着她的面可不就哭了,哭得她心烦,一向是做惯了主子的,对下人对这些贫民那都是不当人看的,一恼之下就说了狠话,道是再哭闹直接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撵出去不许进来了。
这些妇人吧,你说她无知也好说她不懂感恩也好,可到了这地步,有了对比,再看看自己和孩子,就想着大皇子侧妃既肯收留了她们那定然是善良的,于是一个个的抓了这个点,竟是直接闹开了。
闹得大皇子侧妃想走都堵着正门不许走,后门倒是可以走,可有几个居然威胁说大皇子妃不答应,那就直接磕死在院子里。大皇子可是还指着这个积累好名声的,若是这些妇人磕死在这里,别说好名声了,坏名声第一个就是给大皇子预备的。
这就是帮人帮成仇了。
月梅知道,这些妇人都是有孩子的,说那话就是威胁,真要她死,没一个愿意死的。除非,除非有人可以担保好好照顾她们的孩子,那样她们才有可能会愿意死。
所以这事不能不管,不怕她们威胁人来真的,就怕有人撺掇了,被骗的想不开来真的。当初大皇子算是她拉进来的,这事儿她得管。
“嫂子你别急,我去前面看看。”她说道,安慰的拍了拍侧妃就出了门。
周承朗带着一小队人马跟着月梅一起到了前院,他的人马都是行军打仗的士兵,一个个都生得威武雄壮,别说这么十来个人一起站在那儿,就是随便一个出来,男人都能被唬住,何况这些刚没了家没了男人的妇人了。
这么多人跟着月梅一道出来,片刻功夫那些穿着新袄用被子裹着孩子的妇人们就不哭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下了。
月梅没叫起,站在高处将这些人来回看了几遍,身上那威严中带着不满的气势,让这些妇人都垂了头,别说提出自己的要求了,话都不敢说。
月梅却是问向了跪在最前头的那几个妇人,“听说你们打算以死威逼侧妃娘娘?”
这话问了出去,好一会才有一个看起来胖乎乎的妇人抬了头,怯怯的道:“民,民妇们不敢。只,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看着本宫那儿的人有机会去铺子里做事,眼红了?”月梅冷声喝道,心里着实是气坏了,“你们倒是好啊,忘了是谁给你们地方住的,忘了是谁给你们衣服穿的,忘了是谁给你们东西吃的了?怎么,大殿下夫妻做了好事救了你们,如今倒是救成仇了?怎么不想想,你们这些人,有那能力有那资格去大殿下的府里做下人吗?”
下面跪着大约有百十来个妇人,有人怀里抱了孩子,有人却是没抱,这会儿听着月梅的话,想起之前的绝望和现在的不满足,一个个的心里还真就生了愧疚的心了。
都不是不懂事的,说到底,一是有人撺掇了,二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许多做母亲的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还是那个妇人开了口,“民妇们自是谢的,恨不得给大殿下和侧妃娘娘立下长生牌位才好呢,只,只咱们也没办法啊。都是女人,这都还带着孩子,咱们不做事,孩子可怎么办?咱们也没有旁的心思,不要求近身伺候侧妃娘娘和大殿下,咱们能做个粗使的婆子也就够了,就满足了。”
她的话引起了几个妇人的点头,且怯生生的,有人小声表示了赞同。
月梅直接叫这些人给气笑了,还近身伺候,那些都是家生子,不知道接受了多少关考验才能上去的,搁现代那个个都是精英,这些人也真是好意思说这话的。
“粗使婆子,一个府里能需要几个粗使婆子?你们这里这么多人,叫谁去叫谁不去?”她问道。
这还就是个大问题了,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都跟对方拉开了点距离,接着就期盼的看向了月梅,那意思就好像在说,叫我去叫我去似地。
月梅道:“你们这里就按一百个人来算,若是大殿下府里只需要五个人,那剩下的怎么办,都磕死在这院里?”
没人愿意死的,她们想的,都觉着自己能是那幸运的被选中的一个。至于其他人,谁还管其他人如何,自己过的好了也就行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月梅道,“想进大殿下府里本宫没法子,但本宫却有其他法子给你们一条生路,这样吧,就跪在最后面的那五个人,你们一会儿跟本宫走。剩下的,你们不是想磕死吗,好,本宫就在这里看着,磕吧!”
最后一排的五个人被这从天而降的喜气砸懵了,半天才乐得笑起来,可是在她们前头跪着的九十多个人,却真是被吓懵了。
中间有一个妇人忍不住哭道:“公主,你这真是要逼死我们呀?我们……只要您能帮我们好好照顾孩子,我们死,愿意死,我第一个就愿意!”
月梅“呵呵”一声,道:“本宫为什么要帮你们好好照顾孩子?大殿下夫妻照顾了你们和孩子,却得到你们以死相逼的回报,本宫是傻了啊,帮你们照顾孩子?这是本宫逼你们死的吗,是你们自己用死来相逼侧妃的,现在已经选了五个人出来了,剩下的你们这些没被选上的,你们怎么办,打算再怎么逼?想死,本宫绝对不拦着,但本宫也告诉你们,你们死了正好,省了衣裳和粮食,而你们的孩子,有个这样的娘,本宫还怕养出白眼狼,就直接把身上衣服脱下来,全赶出去好了,省得以后反而还被怨恨上了!”
这话一说,真是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这要是死了,可不就是把孩子也给害死了吗?
这大冷天的,孩子再被扒了发下来的好棉衣,怕是不等要到饭吃,就得活生生冻死了。
最先开口的胖胖妇人却忍不住道:“您不是在宅子里收养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吗,您都能收留别人的,为什么就不能收留我们的孩子?”
月梅一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这三番四次的,还真是次次都是她先跳出来说话来了。
“本宫爱收留谁是本宫的自由,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她说道,“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不管旁人怎么样,你的孩子,本宫肯定第一个扔出去。不信,不信你现在就试试看!”
到了现在,这妇人哪里还敢说话,她也是有孩子的,也是疼孩子的,她要是死了孩子就更惨,她怎么都不可能去死的。终于缩了缩脖子,往后躲了躲,不敢再说话了。
有人小声的哭了,一个人,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本还是压抑着的小声哭着,可慢慢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一个个的,哭得越来越伤心。
月梅虽然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养了珍儿宝儿这样久,都是当亲闺女疼的,这会儿看着这些女人一个个哭的样子,心里也不免有几分松动了。她本就不是只顾着少数女人的,她是希望所有女人都能坚强一点,都能靠着双手去做事,都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的,这会儿少不得态度就软和了点。
“都别哭了,哭什么?”她说道。
有人就哭着回道:“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大殿下夫妻总不可能一辈子养着我们,以后呢,以后可怎么办啊。以后,我们没有银子,又没有家,我们老了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孩子呢?”
“女儿们出嫁没有嫁妆,日子可怎么过?儿子们娶妻没有聘礼,谁家好好的姑娘又愿意嫁呢?孩子们,孩子们这是一辈子都被毁了啊!”
“没有银子就算了,还没有住的地方……”
“孩儿他爹啊,你这个狠心的,你为什么要死?丢下我们这苦命的孤儿寡母,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大殿下夫妻若是不管我们了,我连养大孩子都做不到啊……”
“那就只有死了,只有带着孩子一起死了,呜呜呜呜……”
哭声此起彼伏,真是闻者都要落泪了。
月梅再是受不住这些人了,是可怜,没了男人没了房子,可是如今不照样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吗?担心以后,以后怎么就活不下去了,能让女人做的活计多的是,再说过几年孩子大了,不管男孩女孩那也都是能做事的人了,怎么就养不活自己了?
都还没去试试,就断定养不活了?
不说旁的了,这么多人,朝廷就不能光看着!
一个个的哭男人,那男人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一直窝在城西胡同了。
“行了,都别哭了!”月梅大声道,“这没了男人怎么就活不下去了,男人能做事赚钱,你们就不能,你们就没手没脚啊?会做绣活的做绣活,会纺布织布的纺布织布,都不会还能出去接了富人家的浆洗工作,或者干脆走街串巷卖些小吃也不是不行。还有我那珍味轩和珍味到两个铺子,明年京城会开分号,另外天津卫和保定府也会再开两家,都要人去做事。没了男人怎么了,女人还不能出去做事吗,做事了就有钱,有钱了怎么就养不起孩子了?”
城西贫民窟,穷人家做事的多了去了,只女人家要操持家事,上要伺候公婆丈夫,下要一个一个生孩子去照顾着,自己想出去做事赚钱,心是有的,可是时间却少。所以两边忙碌每日累的苦哈哈的,但真正赚到的收入却少得很,跟男人肯定是不能比的。
但这也就那实在穷的很了,或者男人不正干的妇人才会这么来。家庭条件稍微好上一些的,一家子吃喝拉撒都还是靠着男人,男人是主要赚钱的人,所以女人地位才那么低下。
这说句难听的,现在男人都死了,家里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不需要再生了。孩子又在这府里到时候有人给照看着,自己的时间完全可以拿来做事赚钱,真认真干起来,那些做苦力或者跑堂的男人,未必能赚得过女人。
就不提珍味轩的厨娘了,就说那做绣活的,绣的细致了一副帕子都能卖不少钱。再有那纺布织布,若是可以织出好的料子,在京城就不提卖多天价的上品了,就是普通的也能卖得上几两银子。再一个是卖小吃,可别瞧那小吃,要知道在现代卖小吃的比上班族赚的都多呢。
“孩子就丢在府里,有人帮你们看着,也有玩伴不必担心。等来年春天了出去,怎么还找不到营生的活计了,你们做的绣活织的布匹,卖不出去我来帮你们牵线找买家!再一个想去做小生意的也不用怕,福安公主府就是你们的后台,你们不许欺负别人,别人欺负你们,我自然也给你们出头。就算找不到活计,这些也不会不能干的,年后珍味轩珍味到开分号,你们愿意的,自然先从你们中挑人。只那月钱是固定的,而且也要挑选合适的人,起码得看起来整洁干净,做事也麻利才行。”月梅道,“这样样都是赚钱的路子,我还给你们做后台,你们有手有脚的,只要勤快,就不愁养不了自己养不了孩子!”